“卫弘贤侄如晤,旬月前得贤侄手书,奉读大示,心折殊深,向往尤甚。梦寐神驰,甚以为怀,然公文在身,难辞王命,终不复见矣,转托文墨,时通消息,鸿雁传书,虽千里而咫尺。神往久矣,企望晤叙之机,务请拨冗来舍一叙为荷,时深景慕,系念殊殷,若有闲暇,尚祈至敝处。”
读着大儒孟光的亲笔书信,卫弘总有一种怀春少女求粉偶像的即视感。 一想到孟光不是位怀春少女,而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儒,卫弘后背便能惊起一阵鸡皮疙瘩。 而作为送信人的张毣,仍旧是在用着很舒服的姿势躺着说道:“啧啧……和孟议郎相处这么长时间,真没想到他竟是能写出这种令人作呕的文笔来……” 卫弘转过头看着他问道:“这些可不是重点,可打听清楚了少府需要那批生铁吗?”
张毣笑了笑,点点头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要,铁料这种东西自是多多益善,现在少府下面两三个小铁矿供应的生铁数量并不多,上次曲辕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少府才打造了不到五百具。”
卫弘继续问道:“那价格呢?”
“按照市场价格便好,反正少府也不缺钱。”
眼见孟光这般慷慨,卫弘倒是不好意思了起来,朝廷专卖铁器,可是赚足了其中的加价,要不然怎么能和家家户户每日都要吃的盐,并成为大汉的两大财政来源呢! “孟议郎太慷慨了,不过这样有些不妥了,还是按照市价的九成与少府交易吧,这一成就当是少府的损耗。”
张毣点点头,能够让利,他身为少府的典农功曹,自然是乐得其见,但很快张毣便提醒道:“对了,孟议郎可不舍得你这个大汉才子有什么损失,他刻意嘱咐过,若是月底临邛曲真有结余的生铁,他再调来文书也不迟,要是生铁数量不足,风声又传了出去,恐怕对你的名声有碍。”
卫弘却摆了摆手示意张毣放心:“此事无碍,我已经估算过了,抛去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这个月临邛仓至少能产出生铁一万两千钧,其中一万钧上交给冶金治所,堵住他们的悠悠之口,剩下的两千钧,若是少府有意,可尽数匀给少府。”
闻言,张毣抬起头看着卫弘,语气颤抖着问道:“一万两千钧,便是三十六万斤生铁,卫兄弟啊,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卫弘却看着他说道:“别人不相信也就罢了,怎么亲眼见过震天雷威力的大兄也不敢相信呢?”
张毣伸手扶在卫弘的身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然后慢慢坐下来靠着房柱,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卫兄弟,我总算是理解了我爹为何会破例,将你举荐为临邛曲的军候了,娘耶!一个月产出生铁三十六万斤,就是以往将铁矿石送到冶金治所去,也没有这么多!”
张毣是少有的知情人,而且与少府的联系全系于他,卫弘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对他有所隐瞒。 于是卫弘将合理的可能性悉数告知了张毣:“这还是在采石曲控制矿石开采量的前提下,运输的车具、直道,还有正在修建的冶铁高炉,如果这些器具设施能跟上,凭借临邛曲现在的人手,生铁产量还能翻一倍!”
被这一阵令人惊悚的消息狂轰乱炸后,张毣已经麻木了,他看着卫弘认真的脸庞,长大了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张毣才吐出一句:“我合理怀疑,卫兄弟你想搬空少府的仓库!”
卫弘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会,市面上的铁价我还是知晓的,少府既然有铁官机构,难道就没打算铸造一些器具,向民间兜售?这可是暴利啊。”
张毣沉吟片刻,才发现卫弘说的这个法子在理。 少府内也有铁官系统,若是能打造一批器具向外兜售,就譬如说那曲辕犁,不仅能让百姓田亩增产,还能为国家稳定赋税,最重要的是少府也能从其中获得暴利充盈府库,当真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主意! 张毣越想心中就越兴奋,好像自己伸手一抓就是一座金山,待他回过神来,哈喇子早就流了一地。 在卫弘嫌弃的目光中,张毣擦了擦嘴:“这件事,我再回去和孟议郎好好商议商议。此事若成,孟议郎定然可入九卿之位!”
卫弘却看着他问道:“那叔父呢,若是冶金治所不缺铁料,势必能快速更换大汉各处军队的武备,这么大的功劳,叔父就不能入九卿?”
说到这里,张毣眼神一下子就黯淡了:“这就难了,同样都是立功,孟议郎能升九卿,我爹他只能原地踏步,原因很简单,我爹是益州人士,而孟议郎则是荆州人士!”
大概是觉得这种话题有些沉重,张毣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伸懒腰说道:“不说此事了,过段时间我爹又该有新的烦恼了。之前在苦恼大汉的生铁产出不足,想白了头也没办法。如今给他足够的生铁,看他怎么接的住这么一大笔麻烦。”
卫弘却看着张毣突然说道:“大兄,其实有时候我蛮不理解你的想法,明明很敬重很关爱叔父,为什么有时候却要老是故意惹怒叔父呢?”
张毣摇了摇头,抿了下嘴巴:“不知道,估计这辈子是我过来讨债的吧。”
卫弘却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大兄不必妄自菲薄,就凭借此番研制震天雷的魄力所在,大兄一定就不是常人。”
张毣却对此失去了兴致:“可惜啊,在我爹眼中,震天雷再响,也响不过文章做的花团锦簇得来的喝彩声!”
又聊进了死路,张毣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对着卫弘道:“卫兄弟还是别说我了,孟议郎还在等着你给他回封信呢。”
这倒是提醒了卫弘,一拍额头,此事确实难办:“孟议郎又不是年方二八的少女,约我去见面干嘛,搞得我还挺惶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