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便在百花山庄住了下来,百里玄明需每日两个时辰辅助花玉为赵天虞疗伤,而南宫九昭是招蜂引蝶的性子,在百花山庄住下后,便时常有百花山庄的弟子过去献殷勤,苏鸢能经常看见一群女人围着南宫九昭听他胡扯。她也时常去找百里玄明,不过百里玄明不是在为赵天虞疗伤,就是自己练功打坐,她去了也觉无趣。百里玄明见到她时,合上的双眼并未睁开:“师妹,何事?”
苏鸢看着恍如玉雕般的人,心中竟然没来由地生气起来,她的脸离百里玄明的脸很近,近的她可以看见他如羽翼般的睫毛:“玄明,我发现你真是无情。”
时间空渡,未闻其声。她早该料到的,不过是因初见时他对她的维护,她便对他心生好感,张天全那个老头变着法的要带她回玄剑宗,她起初并不同意,在尧城时自由自在,出尧城时她也畅快,她的功法足可让她踏遍山河,走遍天下,可是仅仅是为了一句“去玄剑宗,便可经常与玄明交流功法。”
她便心动了,而后她便被张天全诓去了玄剑宗,可是去了玄剑宗才发现与玄明交流功法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连见他一面也十分艰难。百里玄明睁开双眸,淡褐色的眸子里含着不解:“苏鸢,何出此言?”
此时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苏鸢眨了眨眼睛,与百里玄明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起来,百里玄明微有些气恼神色:“你还要看到几时?”
听着他微凉的语气,苏鸢却似乎故意一般,她轻轻吹了口气,吐在百里玄明脸上,道:“还不是玄明你容色俊美,不然我怎么会看这么久?”
听着苏鸢调戏的口吻,百里玄明皱了皱眉,加重语气:“师妹,请注意言辞!”
苏鸢抬起身子,几步走到门口,然后她转过身子,倚在门框上,笑道:“师兄,师妹一向就是这样,难道你是第一天认识我?”
说完苏鸢就转身走了出去,可巧就遇到南宫九昭了。南宫九昭穿一身青色长衫,倒不似前几日的招摇,他见苏鸢从百里玄明房间走出来后脸色不太好,想了想,走上前,道:“苏鸢师妹,是谁得罪你了?”
苏鸢看都没看他,嘴里吐出一字:“滚!”
南宫九昭跟在苏鸢身后:“这么大的火气,啧啧!”
苏鸢忽地转过身,“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去跟你那些师姐师妹去打情骂俏,跑完这来找骂是吧!”
“这路可没刻你的名字,”南宫九昭道,“我也要走这边。”
“那我走这边!”
气呼呼地朝着另一边走了去。百里玄明起身走到门前,他看了一眼远去的苏鸢,便回了内室。苏鸢出了百花山庄,没头没脑地闲逛着,街上都是川流不息的人,街道两边高高飘荡着商铺旗号,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应有尽有,在这热气腾腾的人间,她的不快仿佛也被蒸发了,没一会,她便蹦蹦跳跳地寻了一处酒馆,名曰“浮生醉”。苏鸢进去的时候只见柜台上一人正在打瞌睡,里面一个客人也没有,她刚想转身出门,这小二便醒了,看见她仿佛看见了黄金似的两眼发光,拖着将她带了进来:“客官,您是本店开业来的第一个客人,我们给您打八折!”
苏鸢有些迟疑地问:“第一个?”
小二清秀的脸上满脸的殷勤:“那可不,对于我们‘浮生醉’的第一个客人,我们老板可是说了,不仅打八折,还免费送您一坛梨花白。”
终是“梨花白”打动了苏鸢,没想到在青石镇没喝到的梨花白,竟然在宛城喝到了,她坐了下来,大手一挥:“把你们这里的好酒都上来。”
小二笑:“好嘞,客官您稍坐片刻,小的我马上就来。”
小二走后,苏鸢便四处打量这酒馆,酒馆内装饰皆以竹子为主,布置的肃净清雅,可是这份素雅在这闹市中格格不入,怪不得这酒馆无客。南宫九昭踏入酒馆时,苏鸢正喝的微醺,她脸颊微红,眼眸却是越发明亮,看见他时还皱了皱眉:“是我眼花了,怎么在哪都能看到你。”
南宫九昭在她对面坐下,玉扇摇动,绯红流光般的风流,他道:“在这借酒浇愁?”
苏鸢盯着他:“你怎么穿的跟朵花似的?”
嘴里嘟囔着,“偏生这朵花事还多。”
南宫九昭轻笑:“有你这么夸人的?”
见苏鸢眼神渐渐迷离,又见桌上这一圈的酒壶,也知她喝多了,他道,“你喝多了,跟我走吧。”
苏鸢摇摇头:“我不走。”
拿了酒壶,喝了一口,她继续说:“老头子,平日里总觉得你烦,什么都要管着我,往日里回来晚了都要说我,练功练得不好便骂我,你不知道你死的那刻,我一点都不伤心,我想终于没人在我耳边唠叨了,可是我现在竟然有些怀念你的那些唠叨,我想你骂我……”苏鸢对着虚空一个劲地说着话,南宫九昭知道那些话并不是对他说,索性他也不打断她,只是偶然在她停顿的时候,问一句:“哦,下面呢,然后呢?”
苏鸢便又兴致勃勃地继续说了下去。夜幕落下,街市俱静,苏鸢终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南宫九昭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桌上一豆灯火,映照着她如玉般的脸庞。小二上前来,道:“客官,我们要打烊了。”
南宫九昭掏出一粒金瓜子:“她睡了,今夜便在此。”
小二本来昏昏欲睡,见到金瓜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忙道:“楼上还有空余房间,客官要不要上来休息?”
南宫九昭:“不必,”他看了看窗外,“两个时辰后就天明了,不必再费事。”
苏鸢揉了揉眼睛,呆呆地坐着,宿醉后的她整个人都是慢吞吞的,连看见南宫九昭也是半天才反应过来,南宫九昭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这是云雾茶,喝喝看!”
苏鸢正觉口渴,端起杯子一口喝下,只觉酣畅。南宫九昭看着苏鸢咕咚咕咚牛饮,笑着摇了摇头:“苏鸢,你可真是……”“真是什么?”
苏鸢喝完后,一抹嘴巴,道,“最烦你们这些个世家子弟,连喝个水,吃个饭都有规矩,还不如做一闲散人来的自在。”
南宫九昭抿了口茶,茶香甘醇,他看向苏鸢:“这话说的不错。”
苏鸢站了起来,左右摇摆活动了身子,“回去了。”
南宫九昭也站了起来,与她一同走出“浮生醉”的大门,此时才卯时,街市上人不多,只有做早点的摊子开了门,随处可听的叫卖声“包子,好吃的肉包子”“羊汤面,小米糕……”苏鸢昨日净顾着喝酒,此时走在这大街上,听着这街市两边的叫卖声,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她道:“这里什么好吃?”
想了想,“不对,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东西都好吃呢?”
南宫九昭道:“我知道有一家早点不错。”
“那还等什么?走!”
粥铺不大,胜在店内整洁,里面早已坐满了人,都在等着这一早上的热气腾腾,好让自己顺利地过好这一天,两人找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苏鸢点了一碗云吞,南宫九昭只点了一碗白粥,见店内包子春卷不错,又点了两个包子两个春卷。食物还未上桌,两人干坐着,周围是热闹的人群,苏鸢歪过头突然道:“多谢!”
南宫九昭虽然听不太清,但大体还是知道她的意思,他道:“谢什么?如果苏鸢师妹真想谢我,不如以身相许?”
果然!苏鸢虽气,还是压着自己的声音:“南宫九昭,果然不能对你太好。”
南宫九昭笑出了声,“苏鸢,我不过是逗你玩,谁人不知你心悦玄明兄!”
苏鸢气的将脸撇向一边:“知道就好。”
早点上的很快,不一会,老板就将他们点的白粥,云吞,包子,春卷端了上来。苏鸢用勺子舀了勺汤,喝了一口……这也太好吃了吧!鲜的简直要连她的舌头都快吞了下去。她一脸激动地看着面前的云吞,明明如此平常,怎么会如此好吃呢?苏鸢吃的一脸满足,还不时闭眼回味,不一会整碗都吃光了,她快活的呼出一口气,道:“太满足了!”
南宫九昭道:“你可真容易满足。”
苏鸢放下伸懒腰的手,一本正经道:“这叫知足常乐。”
南宫九昭点点头:“说的不错。”
南宫九昭吃饭细嚼慢咽,动作优雅,苏鸢看了看他碗中的白粥,颇觉寡淡:“这白粥好喝吗?看着就没滋没味的。”
“这世上就是滋味太多了,人心才不满足,”南宫九昭道,“要我说,这白粥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苏鸢虽然不明白,但听到南宫九昭说白粥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她很是不信,拿了汤勺在他碗中挖了一勺,“让我也尝尝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白粥果然是没有味道,入口极是普通,及至咽下时倒感觉出些许的甜味,这甜味不似世上蜜糖甜腻,反而是极致本味后的甘甜。南宫九昭问:“怎么样?”
苏鸢想了想:“妙!”
两人一路走回百花山庄,却没想到在门口处碰到百里玄明,苏鸢见到百里玄明,一路小跑走上前:“玄明师兄,你是要出去?赵师兄好了?”
今日是最后一日,赵天虞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所以苏鸢才有这么一问,百里玄明皱眉,苏鸢身上的酒味离八里都能闻见,“宿醉,彻夜不归,张师叔就是这样教你的?”
苏鸢被他问的有些懵,以前她在玄剑宗时常也跟唐青下山喝酒,百里玄明从来没有过问过她,此时他这般质问的语气,倒是让苏鸢生气起来:“玄明师兄,我本来就是如此,关张师叔什么事?你要是对我不满意,你就直说,没必要如此。”
百里玄明压下心头不快,只道:“我只是提醒你,身为玄剑宗的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应该清楚!”
说完,百里玄明转身进了百花山庄,不再理会苏鸢与南宫九昭苏鸢看着百里玄明的背影,蹬蹬地跑下台阶,走到南宫九昭面前,气道:“他什么意思?我哪里惹到他了,平日里三句话也没有的人,怎么今日竟找起我的茬。”
南宫九昭摇了摇扇子,意味深长:“能惹得玄明兄说出这样的话,也只有苏鸢师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