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鸢道:“依我看,这两界山就是个幌子,自从我们下山后妖怪作乱的地方还少吗?”
南宫九昭点头:“你说的不错,自从妖界妖主千羽新登,妖怪滋事颇多,其他掌门也曾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为何放妖出山祸害世人,可是那妖主却说:‘若我大哥在,这些妖自然不敢越过两界山,可惜他死了,我才登上位不久,自然不能服众。’”苏鸢之前未曾听过妖界之事,所以对于前妖王青霄,现妖主千羽颇感兴趣,“妖主为何这样说?”
百里玄明长居玄剑宗雪庐,对于这些传闻逸事自然不知道,只有南宫九昭对于这些旧事颇有些涉猎,所以他道:“这事说起来就长了,这还涉及我们无极门的前前任掌门南宫策。”
涉及门派密宗,百里玄明无意于探听,倒是苏鸢听了后反而激起他的好奇心:“竟然还跟你们无极门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里玄明想要制止苏鸢:“这是无极门内部之事,我们不便探听。”
“无妨,无妨,”南宫九昭摇了摇扇子,继续道,“这也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你们要是想听,我便跟你们说说。”
林雨打断道:“你们还是回去再说,这路上也是不方便。”
回了屋舍,众人泡了一壶茶,便听得南宫九昭慢慢说起来往事来。“这个还要从无极门的上一任掌门,我的爷爷说起,那时他还未成为掌门,他只是无极门的一个弟子,他的名字叫南宫策,而他有一个师兄,名叫柳长云。柳长云人如其名,飘逸自由,他当时是无极门内有名的弟子,传闻太爷曾希望将无极门掌门之位传给他。有一年他在人间游历时结识一朋友,两人志趣相投,相见恨晚,自从两人便时常一同喝酒,一同游历山河,太爷见到柳长云的这位朋友时,便认出他是青霄,他告诫柳长云要少与青霄交往,可是柳长云却不听太爷劝告,执意与青霄做朋友,不久就发生变故了,”南宫九昭端起了茶杯,苏鸢正听得兴致勃勃,道,“你磨蹭什么,究竟是什么变故。”
南宫九昭不紧不慢吹着茶盏上的浮茶,吊足了苏鸢胃口,一口茶喝下去,他的脸色也没有了刚才的漫不经心:“一个差点让无极门灭门的变故!”
“起因便是寻龙涧有一墨蛟,此兽穷凶极恶,在墨州作乱,南宫策带领弟子前往墨州除蛟,在快要将墨蛟制服之时,却被青霄暗害,南宫策率领无极门弟子艰难抵御青霄,刚好那时也巧,玄剑宗宗主百里洵正在墨州附近,他与南宫策合力将青霄制服,带回了无极门……”苏鸢又有了疑问:“青霄作为妖王,与人界制定了和平协议,他又为何要暗害无极门的人。”
南宫九昭道:“此点我也有疑惑,我曾听门内长老说,那时候青霄似乎状态不对,见人就杀,逢人便砍,便是待他带回无极门时,他也曾挣脱桎梏,就是那次意外,他以一妖之力几乎屠尽无极门弟子,最后还是五大门派掌门合力将他封印,才免了苍生之祸。”
百里玄明道:“柳长云呢,他既然将青霄视为知己,青霄如此杀害他的同门,他能无动于衷?”
南宫九昭叹了口气:“他死了。”
苏鸢重复南宫九昭的话:“死了?”
南宫九昭点点头:“对,他死了,青霄被带往无极门之后,柳长云曾去劝过他,可惜当时的青霄终于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柳长云痛苦不已,眼见着同门死于他手,他想用死亡来阻止青霄的杀戮,所以他在青霄面前横颈而亡。”
苏鸢唏嘘道:“他也是遇人不淑。”
百里玄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南宫九昭耸耸肩:“谁说不是呢?柳长云执意与青霄交往,致使无极门差点灭门,这就告诫我们千万不要对妖心存侥幸。”
苏鸢看着百里玄明的侧脸,难得的沉默了,她倒没有他们对于妖的这般仇视,她师父曾对他说,妖如同人一般都有善恶,妖修习也可成仙,而人若心有妖邪,也会坠入地狱。她道:“倒也没有那么偏颇,难道你忘了陆阿灵,她一心向善,施医救治百姓,难道她也是恶?”
百里玄明淡淡看她:“陆阿灵只是个例,我们走过那么多地方,陆阿灵又有几个?”
苏鸢不服气道:“我从前在尧城时,师父也总是告诫我除妖除的是善恶,而非形态。”
南宫九昭眼见着两人要吵了起来,插嘴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妖有善恶,人亦分正邪。”
苏鸢对着百里玄明“哼”了一口气,便气嘟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不再理他们,百里玄明也是一脸的疑惑,他说的本是事实,南宫九昭拍了拍他的肩膀:“女人是要哄的,虽然她说的不对,但是你也别当面反驳她,她当然不高兴。”
百里玄明从他身旁侧身而过,徒留南宫九昭一人。凌云道长第二日便到了尧城,他来了有七八次,熟门熟路,尧城太守舒玉强拱手作揖道:“劳烦道长了。”
凌云摆摆手,就势坐了下来,拿着桌面上的一块芙蓉卷吃了起来,“别弄那些虚礼了,你们好意思叫我来,就快点说什么事?”
舒玉强见凌云随性,也不生气,便坐到凌云对面,缓缓道:“近日尧城之中接二连三有人皆在睡梦中死去。”
凌云咬着糕点的嘴顿了一顿,道:“睡梦中死去,怎么回事?”
舒玉强:“我们也不知,至今报案者已有千人。”
凌云将糕点吃完,拍了拍手上的残屑,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共性?”
舒玉强摇了摇头:“并无,说来也奇怪,所死者千奇百怪,有贩夫走卒,也有官员富商。”
凌云凝神细想,并无甚头绪,舒玉强似是想到了什么,他道:“只有一人,从睡梦中醒来。”
“谁?”
“晁英!”
凌云漫不经心:“他是何人?”
舒玉强回答道:“不过是尧城中的普通百姓,平日在酒楼中做帮工,家中还有一老母,前日府衙侍卫见他在门口走走停停,不知什么事,便问他,他道,‘近日死了这么多人,我知道一点情况,但不知有没有用,又怕你们不相信,所以迟迟不敢上门’,本官听闻后,觉得蹊跷,便让人带他来见我,问了一下才知,原来他们都曾在睡梦中见到一个身披彩缎,容貌绝美的女子,此女对他们说,‘本神可以让你们心想事成’。”
凌云:“神?”
舒玉强:“恐怕不是,哪有神者随意取人性命。”
凌云点点头:“继续。”
舒玉强想了想,继续道:“晁英说,‘他在梦中体验泼天富贵,妻妾成群。’”凌云侧过脸,看向舒玉强:“既然如此,他又是如何脱身,依着他的意思,此女引人入梦,又在梦中让入梦者体验从未有过的东西,他如何能抵御这种诱惑?”
“晁英说他有一母亲,卧病在床,他心中一直记挂母亲的病痛,所以最终能够冲破那些虚幻假象。”
“依大人所见,此人所说是真是假?”
“我见此人面貌周正,眼神坚定,不似作假。”
“城中除了晁英还有没有出梦之人?”
“未曾听闻。”
豆子醒后,便与众人说了尧城近日发生之事,那日他夜深才归,也是因为当夜又有几人死于非命。苏鸢听完,气道:“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惹事,别怪我不客气。”
“消消气,”南宫九昭摇扇轻笑,“现在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故弄玄虚。”
百里玄明道:“传闻上古时候有妖兽貘豹,名莫奇,以梦为食,吞噬入梦者魂魄,入梦之人不会有任何痛苦,反而在梦中实现了心中所想,所以大部分人都甘愿沉浸在梦中,直至魂魄被莫奇吞掉。”
苏鸢惊讶道:“这些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宁愿相信梦中虚幻泡影,也不愿醒来。”
南宫九昭收了折扇,道:“醒来便要面对一切,怎敌梦中逍遥,他们不想承担责任,不愿面对现世苦难,当然愿意沉浸在梦中。”
百里玄明继续道:“被莫奇吞噬魂魄之人不能投胎转世,他的一生都会困在那个美梦中。”
南宫九昭摇摇头:“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身处局中,谁又能分清现实与梦境。”
苏鸢道:“难道就不救那些人了?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那个莫奇就不是个好东西,她为何能够主宰别人的命运。”
百里玄明道:“自然要救,这些人虽然是自愿留在梦中,但是莫奇在梦中催化了他们的欲望,又以梦中世界引诱他们,令他们无法自拔。”
南宫九昭问道:“如何救?”
豆子插嘴道:“我曾见有一人在府衙门口徘徊,说是曾入梦又醒,在梦中见了种种异象,不过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舒大人将他带至衙门问话,刚好那时我又不在,只听得旁人说了一嘴,我心中留心便觉得不妥。”
百里玄明蹙眉:“入梦又醒?”
南宫九昭也笑道:“这莫奇是不是不行,竟然有人能够出梦?”
苏鸢走到豆子身旁,问他:“他是怎么醒的?”
豆子摇摇头:“我刚才说了具体他跟舒大人说了什么我并不知晓,应当是与你们所得的莫奇有关?”
百里玄明道:“能够出梦者少之又少,这人必定心志坚定,”他看向豆子,“此人在哪?”
豆子回到:“在舒大人府上,今日凌云道长来了尧城,舒大人吩咐将他安置在府上方便凌云道长问话。”
百里玄明问苏鸢:“不知这凌云道长如何?”
苏鸢在尧城待了十七年,自然认识凌云,萧游曾带她见过凌云,她印象中的凌云看着道长仙骨,可是一说话做事顿时让人大跌眼镜,所以她道:“他呀,白长了一张皮囊。”
百里玄明又问:“既然你认识他,那也好办,我们去舒大人府上。”
苏鸢点点头,看向豆子道:“这舒大人我倒是不认识,豆子你带我们去舒大人府上。”
舒玉强听得小厮报门外有人求见,称可以捉到凶手,便有些不相信,只让小厮去回话:“众人请回吧,已请了凌云道长。”
小厮回了话,苏鸢有些不耐烦,道:“去跟你们大人说,我师父是萧游,凌云道长是我师父的朋友。”
萧游在尧城之中颇有名望,舒玉强虽是新调来尧城不久,但也听闻此名,刚好回话被凌云听见,凌云琢磨着“师父”二字,一拍大腿,道:“原来是小鸢鸢。”
他高兴道:“大人,快请他们进来。”
心里却是想到:既然小鸢鸢回来了,他自是可以当个甩手掌柜。舒玉强见凌云如此说,知道他们认识,便让小厮请他们进来。府中布置朴实无华,倒不像官宦之家,四人由得小厮带路,去了厅中,还未至厅内,便听得一声大呼:“小鸢鸢,你终于回来了。”
苏鸢闻得此言,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召出赤灵剑,挡在凌云胸前:“你!给我站住!”
凌云摸了摸额前两缕并不存在的头发,道:“别那么见外,几年不见,甚是想念。”
百里玄明见状挡在了苏鸢面前,道:“道长,请自重。”
凌云上下打量着百里玄明,他摸着下巴,心道:哪里来的小白脸。转头却问苏鸢:“你从哪里拐回来的?”
南宫九昭在一旁道:“道长,我们还是回屋再谈。”
凌云一转头,见南宫九昭立在一旁,也是华衣俊服,一表人才,“怎么还有一个,小鸢鸢,你可真有能耐,竟然还拐了两个回来。”
苏鸢气的想堵住他的嘴,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不知哪里出现的一个馒头,被苏鸢一个蛮力塞进了凌云的口中,凌云被噎的翻白眼:“轻点,轻点,你这是要谋害师长?”
“哪门子的师,哪门子的长,我师父姓萧名游,跟你凌云有什么关系?”
舒玉强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也知道凌云道长说话做事也是问题,可是前几次他都将祸患清除了,所以他知道他是有些能耐的,而有能耐的人有些小毛病那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能将凌云堵得无话可说,他看不下去了,上前道:“众位别伤了和气,既然你们都认识,不妨坐下来慢慢说。”
苏鸢虽然看着与凌云像是有仇,但是清楚她的人都知道她并未用全力,百里玄明与南宫九昭也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制止她,不过她见舒玉强有些不忍目睹,知道他是误会她了,所以她将凌云放开来,道:“大人别见怪,这是我们见面表示亲切的慰问。”
舒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