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自幼生活在韬凤村。韬凤村的经济水平如何?这东西,总是需要对比才能知道。这十几年来,刘洋也就是在附近的十里八乡串串门,外面的村子长啥样,刘洋哪里知道。村子通往镇上的路,有二十几公里。刘洋一路开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在四姑的笑骂声中,刘洋终于勉勉强强把车停在了【陈氏丧葬用品大全】的门口。“洋子啊,你这车技得练啊~”四姑伸了个懒腰,推上车门,却向着陈氏铺子的不同的方向走去。刘洋站在陈家铺子门前,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四姑奇怪的举动,但大家都不是傻子,四姑的奇异举止必有她的用意,只能疑惑地问:“不是,四姑,这陈师傅的铺子不就在面前吗,你怎么往西边走?”
四姑头也不回,右手在空中摆出一个“跟我走”的手势,说道:“你可知道一个词叫做‘狡兔三窟’?干这行的,铺子一般都有三个出入口。除开前门和后门,陈师傅这铺子的第三个入口要从另一侧的二楼进去。”
刘洋似懂非懂地跟了过去。从四姑的解释中,刘洋得知,所谓“狡兔三窟”,指的是店铺的三扇门对应着不同的“顾客”。阳人走前,阴人通后;若是请事,入门在右。如果白事的铺子只有一扇门,这店铺的经营者只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只有开三扇门的铺子,才能真正解决一些玄乎的事情。四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的人啊,都不怎么信那些东西了,随便找个丧葬点买点能烧的就行,还便宜。那些随便印刷的冥币和黄纸,价值太低了。真懂行的,都是找陈师傅这种,虽然价格贵,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沾些阴气的。”
说话间,两人顺着侧梯二楼爬了上来,在阴暗潮湿的走廊尽头,看见了陈家铺子的牌子。【陈氏排忧解难】刘洋心道,排忧解难这词平平常常,但是放在这,反而莫名让刘洋想笑。四姑叩了三下门,还不等收手,朱红的大门应声打开,却不见人影。刘洋看着门诡异的打开方式,心里有些发毛。四姑却一脸平和,大踏步走了进去。“哟——这不是刘家小丫头吗,今儿个怎么来了?”
刘洋循声望去,差点没吓昏过去。发出声音的是一个面色惨白、动作僵硬的——纸人!刘洋也见过四姑和爷爷扎的纸人,但几乎都只有巴掌大小,而且一般不会“点睛”,一般都是用来骗骗简单的鬼怪之类的,像面前这样和人差不多高,还能说话的纸人,刘洋确实没见过!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爷爷和四姑扎的纸人实在是——不忍直视。自家的纸人和面前的纸人比,就像是小孩涂鸦出来的火柴人和美术家搞出来的雕塑一样。该说是刘家强调实用主义呢,还是艺术细菌太少呢……纸人足足有一米八左右,比刘洋矮了些许。其栩栩如生的程度,刘洋只能用“恐怖谷效应”来评价。至于恐怖谷效应,简单来说,就是一样东西很像很想人,但是跟人还是有差距,这时候就会令人感到恐怖。而四姑看起来毫无惧意,并且和纸人客套地打起招呼,寒暄起来。三人——或者说,两个人和一个纸人——在案边落座,纸人甚至还倒了三杯茶,分别放在三个人的面前。刘洋身上的鸡皮疙瘩逐渐平复后,比起正事,刘洋最好奇的反而是面前的纸人如何喝茶……四姑把村里的情况简要说明了一下,纸人端起茶杯,皱着眉头,说道:“鬼童送信是吗,这个东西我还真只是听说过。”
刘洋盯着纸人手中的茶杯,心道:“喝啊,喝啊,快喝啊!”
四姑道:“我倒是能解救鬼童送信的受害者,但是完全抓不到源头,所以得请陈师傅出山。”
纸人缓缓放下茶杯,茶杯里的茶不知怎么的,少了大半。纸人道:“我毕竟不是算命先生,不过有些扎纸人的手段罢了,水平不高,能力有限,刘家老爷子在世时,这镇上好多事情都用不着我。不过老爷子去了,刘家后人请我出面,那我肯定是要来帮忙。”
四姑点了点头,连声道谢。纸人也点点头:“我真身目前不在铺子里,你们可以先去吃个中饭,下午我就回铺子里了。”
说罢,端起茶杯,明明不见纸人喝下,可杯中的茶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从陈师傅铺子走出来,刘洋拽着四姑,追问着纸人喝茶的事。四姑白了一眼:“这你问我,我问谁去?”
刘家的扎纸人水平也就那样,偶尔用得到的时候,临时扎一个凑合凑合。纸人喝茶,这等手段,四姑哪里能看得明白。刘洋有些扫兴,一脸怏怏不乐地拉着四姑找了个饭馆子。下午,两人在车里等候着陈师傅。四姑看了眼手表,说了句:“这个时间,估计你爷爷已经下葬咯。”
刘洋问:“这下葬时间,以及坟头的位置,应该都是爷爷提前定好的吧?”
四姑夸赞:“行啊,洋子脑子不笨啊,怪不得考得上帝都的学校,咱村十年来头一个啊。”
刘洋叹了口气。一般来说,没看到亲人最后一眼,连去世后都没有见过,很是遗憾。不过按照爷爷的预想,刘洋都不应该回村。刘洋忽然想到,既然刘家没有什么算卦的本事,回村路上的水鬼抓替身事件,恐怕跟爷爷没什么关系。那爷爷到底是为什么不让自己回村呢?信息不够。昨夜爷爷托梦时原本可以问到,但是被鬼童送信打断了。刘洋这个恨啊,甚至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在梦里看见爷爷了。片刻,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领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走来,拉开后侧车门,坐进了车子。四姑回头打趣道:“哟,陈师傅,这冷不丁看见本尊,还有些不习惯咯。旁边这位是?”
陈师傅捋了捋胡须,笑着说:“这是我的助手,也是个纸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