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趴在院中的大桌上，痛苦地嚎叫着。陈师傅颇搬来板凳，坐在上面，颇有调戏意味一般把玩着纸人。“这纸人的质地真是不错，我上次见到这种纸，我想想，得五六十年前了吧。那时候我还在跟我父亲学艺，那天晚上他提着两瓶白酒，兴致勃勃地说要跟我喝几杯。哎，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说着，陈师傅用指甲轻轻掐了一下纸人的脖子。隔着三五米远，刘洋只觉得自己成了贝多芬，命运用无形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唯一不同的是，刘洋被掐得缺氧，完全没有反杀那双无情铁手的能力。眼见刘洋连挣扎的动作幅度都开始变小，陈师傅一脸凝重地松开了手，摇了摇头。“讲道理，这时候要处理这纸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烧掉。看你这幅样子，待会若是真把这小东西扔柴火堆里，你能受得住吗？”
刘洋根本说不出话，也听不见陈师傅在讲什么，只能发出“咳咳咳咳”的咳嗽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叹着。四姑扶起刘洋，一边用手在刘洋的胸前帮忙顺气，一边反问陈师傅：“那除了烧了，就没啥别的办法？”
陈师傅也学着四姑的动作，用小拇指在纸人的后背上顺气，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那，扔水里淹了？或者，扔土里埋了？要不……”不等陈师傅说完，大脑一片空白的刘洋忽然高声喊道：“咳咳咳，不是，不能阉！不能阉！我还得娶媳妇呢！我！咳咳咳……”四姑白了刘洋一眼：“什么阉，没人要太监你，是扔水里那个淹！”
……片刻，刘洋终于缓过神来。“那……烧……我会不会给烧死啊……”小芳在一旁插话道：“一般来说，纸人嘛，最怕火，水淹还有机会救起来，上次去城里，那地方有个喷泉，喷我一身，我在宾馆用电风扇和空调，狠狠吹了两天才缓过来……”陈师傅摆了摆手，示意小芳闭嘴，凝重地讲：“小芳啊，你的材质属于比较防水的了，我可是找了很多年才碰上的。但这个纸人更厉害，如果用我们陈家的手段做成纸人，跟真人是完全没有区别的，扔水里都怕他会游泳爬出来。依我看，只有用火烧这一种办法了。”
小芳问道：“这么厉害呀，这种材料叫什么呀？”
陈师傅淡淡一笑，细数着材料的来历：“这纸称作日月纸，日代表阳，月代表阴。用纯阳命格之人的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纯阴命格的鬼气熏染九九八十一天，才能制成阴阳纸。阴阳纸放在灵气旺盛的露天之处，白天黑夜不停地吸收天地精华，才能制成这日月纸呀。”
小芳一边点头，一边感叹日月纸的来头不小。可刘洋听完陈师傅的讲述，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这什么纸这么厉害，那就是只能火化了呗？他火化，那我还活不活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三人一纸没有人发言。盛夏的夜晚很热，但气氛却如坠冰窟。难道这纸人就这样算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洋的脑海里疯狂打转。刘洋想了很多种处理办法，但问题都出在不管如何处理这纸人，自己都会受到相同的伤害。所以问题不在于怎么处理，而是刘洋如何和纸人切断关系。刘洋忽地发言，打破了沉默的氛围：“陈师傅，我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能不能来个纸人套娃，做一个新的纸人给我当替身，这样一来无论怎么处理那个纸人，损伤的都是做出来的替身呢？”
刘洋看着三个人的表情迅速变化，先是一愣，再是思考，刘洋的内心也忐忑不安地跳着。“嗯………………”陈师傅沉吟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你个刘洋，不愧是刘志远的孙子，脑子还真是灵活！”
陈师傅马上从随身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纸人，和刚刚在村委会里用的纸人是同一个款式。“来，整点血滴上，再把八字写上！”
刘洋大喜，正要进屋拿把小刀割开自己的皮肤，小芳则担忧地问：“爷爷你刚才都快磕地上了，这个纸人一定要急于这一时吗，缓两天搞行不行？”
正在兴奋头上的刘洋才想起来刚才陈师傅差点昏倒的样子，自己仅仅是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人，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刘洋楞在原地，吐出几个字：“那陈师傅先养几天吧，我这就不急了……”哪知四姑大手一挥：“没事，做个替身，我也能整，你进屋拿小刀吧！”
虽说刘家的纸人水平跟陈师傅没得比，但应应急，做个小替身，总是还能凑合用。刘洋的心情刚从高处跌入谷底，四姑一句话又给刘洋抬了起来，就像过山车一般。从屋内柜子里拿出小刀，刘洋再走出屋子的时候，四姑手里攥着写好生辰八字的纸人，正和小芳聊得火热。刘洋走近四姑，细细端详着那个简陋的纸人，简直就像小学时候课间嘻嘻，用作业本手撕出来的火柴人之类的效果……果然跟陈师傅的比不了啊，毕竟人家是扎纸匠，专门干这个的。四姑瞥了刘洋一眼，笑道：“血呢？小刀都拿出来了，你倒是划开啊！”
刘洋忽然有些犹豫，说道：“莫慌，我去物理再拿个创可贴……”四姑一把拉住刘洋，笑骂：“多大了都，划个伤口点几滴血，至于怕成这样？你怂了是吧，来，小刀给我，我给你划！”
说罢，从刘洋手里抢过那十几厘米的水果刀，照着刘洋的胳膊就扎了下去。“啊————————————！”
刘洋大吼一声，定睛一看，鲜血已经滴在了提神用的纸人身上。“这么大个小伙子了，我扎这一下子也就比测血糖那个针狠一点，至于狼嚎都出来了么？”
不只是四姑，陈师傅和那个根本就不会出血的纸人小芳，看见刘洋这个样子，纷纷砸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