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萍是给呛醒的,还没睁眼就咳喷了一脸药汁,那浓郁的苦涩直噎得她喉头发紧。还不待缓过神,胸口却覆上一只手,温柔的给她拍抚起来。穆锦萍起先还没反应,随即就是一怔,蓦地睁开眼来。“娘?”
看着眼前母亲清丽慈爱的脸,穆锦萍愕然瞪大了眼。娘怎么……她不是过世已久了么?如置梦中的不真实感令穆锦萍大脑好一阵空白,好半晌才惊觉出不对,想起自己被冤枉沉塘的事来,当即脸色数变。不是应该沉塘死了么?可眼下居然看到了过世已久的娘,难道这是……地府?穆锦萍猛地坐起身来,再见亲娘的惊喜夹杂着委屈冲得她当即红了眼眶,可还不待她扑身过去痛哭一场,却在看清眼前的场景而怔愣当场。“瞧你这孩子,药给喷了不说,还一惊一乍的,让外人看到,又该落人口实了。”
苏映红本欲拾着手帕给穆锦萍擦拭脸上的药汁,却被她惊乍的反应弄得一愣,不禁好笑又好气的嗔怪道。“我……”穆锦萍眨巴着眼,直接傻傻没反应了。苏映红却不管她,径自将她脸上的药汁擦拭干净,“李妈妈,去厨房再给小姐端碗药来。”
“是,奴婢这就去。”
充当布景的李妈妈总算是打破了存在感,上前福了福身,这才转身走出门去。穆锦萍机械的扭头看了眼李妈妈离去的方向,又扭头看向苏映红风韵貌美的脸,怔然的眼底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来,心脏亦是怦怦跳得厉害,骤然冒出的荒谬认知令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手帕擦拭皮肤的触觉和母亲指尖的冰凉那么鲜明……为了印证这一切并非是自己的错觉,穆锦萍一把抓住苏映红的手就往脸上贴,甚至还腾出一只手狠拧了大腿一把,确定自己真的还活着时惊喜得差点没蹦起来。“萍儿,你……”苏映红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直接给弄愣了。就在穆锦萍几乎被活着的惊喜冲昏头时,忽然意识到了不对。目光落在自己抓着母亲的手上,傻眼儿了。“萍儿你还好吧,莫不是给烧糊涂了?你,你可别吓娘啊!”
苏映红原本还以为她是小孩儿心性,随即却被她一连串的奇异动作给弄懵了,原本就略显病态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起来。穆锦萍盯着双手,木然的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子却在飞速的理清着混乱的思绪。这活着就算了,可这双手为何缩水这么厉害,难道说,那所谓的人生经历不过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不对啊,那些记忆是如此鲜明,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仇恨是那么刻骨,怎么可能是惊梦一场?还有,这似曾相识的情景……穆锦萍还没理出头绪来,突然就被苏映红抱了满怀,紧接着就是母亲伴随着抽泣声的数落,“你这孩子,怎么就那么皮呢?女红不学就算了,还整日学男孩子上山爬树,又是掉池塘又是发高烧,眼下居然还烧坏了脑子,你这可让为娘怎么活啊?”
穆锦萍脑子叮的一声,清明了。是呢,难怪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这不是自己十二岁那年爬树帮庶妹穆锦芝捡纸鸢掉池塘高烧生病的事么?那段记忆,因为高烧的缘故几乎被自己给遗忘了,如今仔细想来,虽然还是很模糊,但隐约还是记得大致的经过,貌似是当时一群孩子大大小小聚集在二夫人芙蓉院外不远的假山池塘附近放纸鸢,结果穆锦芝的纸鸢掉树杈上急得大哭,自己在庶姐穆锦瑶和庶兄穆锦槐的言语激将下自告奋勇的爬树去捡,然后树杈断折掉到了池塘里。这,怎么会……难道说,自己不是没死,而是重生,还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良久,穆锦萍才从重生的震撼中冷静下来,回抱住了苏映红,“娘,我没事。”
既然老天给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便是她穆锦萍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索命的开始,欠她的,不管是谁,必将加倍偿还!闭上寒芒矍铄的眼眸,穆锦萍嘴角缓缓勾起冷冽嗜血的清浅弧度。在床上将养了两天,直到确定穆锦萍身体已无大碍,苏映红这才准许了她下地。高门大户最是注重晨昏定省,身为嫡女,穆锦屏更是不能落到庶子庶女的后头无端招人闲话,而且她那位高高在上的祖母纳兰氏可是刁钻得很,前两日因着身体不适没有去祖母的福安堂请安,今儿个却是不得不去的。这个时辰,母亲想必已是早早过去福安堂那边了,之所以没有让下人喊醒自己,估计还是顾忌着自己病体初愈。但那祖母处处挑母亲的刺她却是知道的,以前不懂事只管躲在母亲的庇荫下不当回事儿也就罢了,重活一世,她却是再也不能继续那般心安理得下去,就算不能与母亲分担,也决计不能再像以往一下给母亲惹来闲言招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