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京兆尹眼珠子精明一转,“这是段大人原话,其中当然不乏有推托之嫌,可段霖不出面,单方面提审便有失公允,所以才不得不押后候审。”
“哦?”
穆锦萍却不知他那一套,“就像我刚说的,他段霖腿伤不便走不来,那就把人给抬来,不能对薄公堂,片面之词难以定罪,那么京兆尹就没有关押我哥的理由,人,我们可就带走了。”
被一个小丫头呛声,京兆尹脸涨成了猪肝色。“萍儿说的对。”
高煜跨前两步和穆锦萍并肩而立,面无表情,“京兆尹,既然那段霖腿断了走不了,那你便命人把人抬来吧,本皇子倒是要看看,段霖这腿,断得有多厉害!”
“是啊,这断腿是什么样子,我也很想见识见识。”
穆锦萍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字咬牙切齿。京兆尹瞥着高煜的脸色,再被穆锦萍的语气一冻,冷汗直接下来了。“怎么,京兆尹迟迟不见反应,莫不是觉着本皇子还不如他段鹏区区一个大理寺右丞够分量?”
京兆尹埋着头,撑着地的手臂因高煜最后一句狠狠哆嗦了下,“微臣不敢……”“那便把人带来,升堂审案!”
高煜一声厉喝,京兆尹再也不敢磨蹭,当即爬起身来,便下令官差传段霖,照着高煜的意思,走不来,就抬来。一行人移步公堂,不久后,段霖就骂骂咧咧的被抬了进来。既然是官宦子弟,自然就不可能不认识高煜,一见他端坐主审台,段霖各种谩骂戛然而止,随即便装出病痛难忍的哼哼之态。担架刚一放下,段霖就装腔做调的鬼喊鬼叫起来,“哎哟,我的腿,你们轻点轻点啊!”
“段公子这腿断得很彻底啊,还没碰着就疼得好似孕妇生娃似的哇哇大叫!”
“可不是,哎哟我……”段霖下意识的点头,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对,循声看去,发现说这话的是个小丫头,更是怒然瞪眼,“你骂谁是孕妇呢?”
“你自己都点头了,还能是别人么?”
穆锦萍目光冷冽淬毒,眯眼盯着段霖就像在看一只小白鼠,一步步朝他走了过去,“听说你状告我哥打断了你的腿,正好我会医术,那就让我好好看看,你这腿断得是有多彻底!”
穆锦萍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可段霖看着那双寒气幽森的眸子,就是没来由的浑身发冷。“对,就是你哥打断的!”
尽管被穆锦萍浑身散发的阴冷气场震慑,段霖仍旧不减强势的高昂着下巴道。话音刚落,穆锦萍人已经居高临下的站在了面前,半眯的眼睛幽寂如枉死恶鬼,勾着的唇角好比索命无常般嗜血而阴戾。“你……”被这样的一双死人眼睛盯着,段霖只觉头皮发紧。穆锦萍蹲下身来,伸手抚上段霖的‘断’腿,那手掌就像结着冰凝,哪怕隔着布料,仍旧给皮肤炸起一阵颤栗。“你,你把手拿开!”
段霖‘断’腿下意识的一缩。“不是已经断了么?这反应都是够敏捷的。”
穆锦萍非但没把手拿开,反而一把抓住段霖的膝盖骨,“既然段公子这么喜欢扮残废,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话音未落,穆锦萍另只手里捏着的银针已然没入了段霖的膝盖。段霖只觉膝盖微微一阵刺痛,都没来得及感觉什么,下半身就失去了只觉。“你,你对我的腿做了什么?”
意识到不妙,段霖惊恐的瞪大了眼。“我已经看过了,段公子这腿,确实废了。”
拿绢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穆锦萍这才站起身来,“不过我可听我哥说,你这样都是因为被你自己的手下给撞的,我哥连衣角都没碰你一下,你这腿可赖不到我哥头上。”
“臭丫头,你到底对我的腿做了什么?我的腿为什么突然没有知觉了?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因着恐惧,段霖额头很快沁出一层晶亮的薄汗。穆锦萍无辜抬手,“我有对你做什么吗?”
随即又看向一旁的衙役,“你们有看到我对段公子做什么了吗?”
衙役摇头。“就是嘛。”
穆锦萍挑眉阴笑,“我不过就摸了摸段公子的膝盖检查伤势而已,你这腿原本就是断的,没有知觉再正常不过吗,可别赖了我大哥又来赖我。”
“你,你……”“我看完了。”
穆锦萍纵了纵肩,转身朝高煜走去,“他这腿骨头连着,不过伤了经脉,所以的确是废了。”
高煜可是清楚穆锦萍底细的,虽然也没看着她做出什么暴力的动作,但段霖的腿肯定是她暗中动了手脚无疑。京兆尹看着喊叫不迭的段霖,又看高煜冷漠的脸色,心里真是叫苦不迭,再这么下去,他这浑身的冷汗都能论斤称了。“哎哟我的腿!”
段霖见京兆尹只顾拾袖抹汗屁都不放一个,当即惊怒交加,双手捧着大腿就是一声嚎啕大哭,活似那泼妇没差,作死太投入,显然忘记了高煜的存在,“京兆尹大人,你今天可得为本公子做主啊!这兄妹俩简直狼心狗肺,一个打断我腿不够,一个还直接让我变残废啊!叔叔啊!您老快来救救侄儿啊!再不来侄儿就给恶人害死了啊!”
穆锦萍忽然转头,皮笑肉不笑的凝视着哭喊的段霖,“段小娘子,据我所知,这悲痛过度,也是会要人命的,我劝你要是不想真的死掉的话,还是控制控制情绪的好。”
段霖喉咙咯喽一声,哭喊声戛然而止,吓的。“噗!”
高煜终于忍不住喷笑出声,那声段小娘子真是太形象喜感了,好半晌才压下上翘的嘴角端起一脸冷漠严肃,“段霖,你说穆锦逸打断了你的腿,可有证据?”
听到高煜的声音,段霖一个激灵,这才醒过神来,眼睛在京兆尹和高煜身上来回觑,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犯了蠢。皇子主审,他却口口声声喊着京兆尹主持公道,可不就是作死么!“段霖,十四殿下问你话呢!”
京兆尹见高煜问了半天,那段霖仍旧一脸状况外的呆样,不禁沉声喝道。话音刚落,就被高煜似笑非笑的盯了一眼,京兆尹慌忙低下头,只觉汗流的更猛了。被京兆尹这一喝,段霖这才有了反应,“有,当时跟我一起的小厮都可以作证!”
穆锦萍一声嗤笑,“段小娘子这脑子该不会是被驴给踢了吧?自家小厮能作证,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给我哥作证,说你纯粹是无根生有诬陷人呢?”
“你,你叫谁小娘子呢?”
段霖下意识的要骂回去,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穆锦萍的称呼,当即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谁接就是谁。”
穆锦萍纵了纵肩,“除了泼妇,正常男人谁能有段小娘子这般气魄啊!”
“小贱人你……”砰!高煜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众人皆是被那砰然的声响狠狠一震,转头就见高煜脸色阴沉,幽邃的眸子翻涌着浓烈的肃杀寒气。段霖被吓得本能的缩了脖子。“没错,自家的小厮不足为证,他们是你段家的人,自然免不了会为主子作伪证的可能。”
高煜冷声道,“除了小厮,段霖,你可还有其它证据?”
“我……”段霖哑然。高煜勾唇笑得冷酷,“那本皇子再问你,你说是穆锦逸打断你的腿,那他为何要打断你的腿,你们又是如何发生冲突的?”
段霖讷讷的,他早就在状告之前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可面对高煜,那些颠倒黑白的话就跟被人狠狠扼在喉咙口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是……”半晌,段霖才支吾开口,眼神却躲闪着不敢与高煜对视,“因为在书阁我与穆锦逸同争一本书,他就怀恨在心,回家的路上堵了我痛下打手,还,还打断了我的腿……”说起打断腿,这才恍然记起腿刚失去知觉一事,当即惨白了脸。“我大哥一介书生,敢单枪匹马堵你们一群人的道,我这做妹妹的,怎么从不知道他这么有魄力呢?”
穆锦萍冷眼看着段霖变得惨白的脸,“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可以,当心闪了舌头!”
“我说的都是事实!”
段霖再次因为被戳了底转移了注意力。“事实?”
穆锦萍嗤笑,“想要证明你所言非虚不难,只要你能拿出证据来,你家小厮可不算,老百姓都知道,断个案子,是非论断可不是靠空口白牙那么一磕,主要还是得讲个人证物证,可别仗着你是什么大官的侄子,就可以仗势欺人,栽赃嫁祸!”
“你……”段霖被说的脸色青一阵黑一阵,咬牙切齿的怒喝道,“这里可是公堂,审案的是十四殿下和京兆尹大人,你是什么人,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殿下都没着急你再这着急做什么?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事实心虚吧?”
穆锦萍眸色一戾,“拿不出证据,我哥就是无罪!”
“该心虚的是穆锦逸!”
段霖喊道,“我……”“你口口声声说这里有殿下和京兆尹大人,可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方才对殿下可是无礼得很呐,什么大官的侄子,你难道不知道,殿下问话,你得来一句,回殿下话的么,而且在殿下面前以我自称,也只有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才会这般目中无人!”
截断段霖的辩驳,穆锦萍毫无压力的一顶帽子一顶帽子的往其脑门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