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见到两人,高焱刚自身畔茶桌上端起的茶盅还没凑到嘴边,便是一放,随即站起身来。“十四弟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这等了半天,可算是见着人了!”
高焱不经意的扫了随高煜一起进门的穆锦萍一眼,脸上端着笑,语气却阴阳怪气的很。“不知大皇兄在此,兄弟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高煜嘴上说得客气,脸色却淡漠冷冽“就是不知大皇兄光临我这十四皇府,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
高焱意有所指的瞥了穆锦萍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这眼瞅着离太后寿辰可不远了,母后她让我这做兄长的来提醒提醒你,谁家男儿不风流,但别色令智昏就好。”
“哦?”
高煜亦是似笑非笑,“太后寿辰大皇兄多费心就是了,兄弟我,又岂能抢了大皇兄的风头?还以为这样母后会觉着高兴,却是我给想岔了,母后贤良淑德,又岂会真那般厚此薄彼。”
高焱眸色阴翳,嘴角却愈发翘起诡谲的弧度,“你能记得母后的好,倒也有点良心,要不是母后,你也成就不了现在。”
“可不是多亏母后关照么。”
关照两字,高煜愣是自紧咬的牙缝挤出,面色却不变分毫。“嗯。”
高焱点点头,“我就是来给母后传话的,你自己心里拿捏分寸就好。”
传话不都是太监才干的活儿么?连太监的差事都抢,也真够脸皮厚的。穆锦萍撇撇嘴,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嘀咕罢了,当着高焱说出来,她可没那个胆儿。高煜讥笑挑眉,拱手道,“那便谢过大皇兄专程跑这一趟了,还请替我给母后也道一声谢。”
“你能明白母后良苦用心就好,要不是母后替你在父皇面前谏言,父皇也不可能将太后寿辰如此重任交由你携同礼部全权负责,你这要是搞砸了,自己倒霉就算了,还得连累母后。”
高焱不阴不阳的扯了扯嘴角,连道别都不曾,便径自拂袖而去。高焱前脚刚走,左公公就快步走进门来。“穆姑娘,公主府来人问话,给荣华郡主配的药,什么时候能送过去?”
左公公进门先是朝高煜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对穆锦萍道。左公公这一说,高煜也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穆锦萍,却见她最近诡黠一勾,“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配制出来的,这才几天呢,你就回了那人,让他转告郡主,再多候些时日吧。”
“是。”
左公公抬眼瞥了穆锦萍一眼,随即应声退下。左公公一退下,高煜就忍不住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那身皮毛挺厚实保暖的,这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天气转凉,披着正好。”
穆锦萍不置可否的纵纵肩。“哦?”
高煜扬眉,“听你这口气,莫不是打算明年开春暖和才给治吧?”
“这个嘛……”穆锦萍俏皮的眨了眨眼,“就看我的心情了。”
高煜却叹了口气,“还是别太过的好,别忘了,你和太后还有交易呢。”
“放心吧,我有分寸,再说,我那药庄还没修葺完整呢。”
穆锦萍当然不可能真做的过头,身份摆在那呢,把人折腾急了,保不准秋后算账,自掘坟墓这种事儿,她可不会干。高煜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哎,那大皇子今儿是干嘛来的,就那么阴阳怪气的说几句话就走,吃饱撑的?”
脑子一转想起高焱,穆锦萍不禁觉得纳闷儿。“哼。”
高煜冷笑,“关心是假,看完有没有怠忽职守才是真,说白了,就是为了太后寿辰一事专程打探虚实来的。”
“太后寿辰诸多事宜是你和礼部负责的?”
穆锦萍蹙了蹙眉问道。“嗯。”
高煜点头。“你说,大皇子这阴阳怪气的,该不会给你使什么绊子吧?”
穆锦萍有些担心的道。“不必担心。”
高煜眸色幽邃,嘴角却噙着自信的冷冽弧度。既然高煜都这么说了,穆锦萍也就没必要操心了,点了点头。秋天温凉适中,是个能让人不知不觉的季节,当冬季渐凉,穆锦萍才恍然,自己竟是在十四皇府待了月余之久。“天气冻了,穿这么点也不怕着凉。”
穆锦萍刚在廊下站了没一会儿,高煜就疾步走来,解下披风给她披上。“殿下下朝回来了?”
穆锦萍一愣。“嗯。”
高煜点点头,见穆锦萍下意识的动手脱披风,忙把其手给摁住,“给我老实披着。”
“这不才立冬没两天么,又不冷。”
嘴上这么说,穆锦萍倒也没有坚持,任由高煜给系上披风带子,“我听说京城的冬天会下雪,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应该快了。”
高煜道,“怎么一个人站这儿发呆,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穆锦萍摇摇头,“对了,穆之笐应该快到京上任了吧?”
“嗯。”
高煜点点头,“应该就这两天能到吧。”
两人正说着话呢,就见左公公带着常公公疾步朝这边走来。“奴才给十四殿下请安。”
到了近前,常公公拂尘往手肘弯一甩,便掀袍跪地行礼。“起来吧。”
高煜和穆锦萍对视一眼,这才摆手道,“常公公脚步匆急,不知所为何事?”
常公公站起身来,躬身道,“回十四殿下的话,奴才此番前来,是传太后懿旨,召见穆姑娘进宫的。”
“哦?”
高煜挑眉,“荣华的药,萍儿不是前两天刚让人送过去了么,太后何故突然召见,常公公可知其一二?”
说着,却是给一边的左公公使了个眼色。左公公会意,立即给常公公手里塞了锭银子。其实不过一个奴才,高煜大可不必如此行贿,只不过早上才因着穆锦萍住府上一事遭高焱在父皇那参了一本,挨了几句训斥,这当中少不得有皇后的‘功劳’,自然得小心谨慎一些。常公公接着银子习惯性的掂了掂,乐呵呵的往衣袖一揣,这才道,“主子的心思,奴才怎敢妄自揣度,具体什么奴才是真不清楚,倒是皇后娘娘也在。”
“皇后?”
高煜眯了眯眼,当即面色一肃,转头对穆锦萍道,“我随你一道进宫见太后。”
“好。”
穆锦萍没有拒绝,“说来,公主和郡主的怪病已经治好,也是时候找太后兑现承诺了,自然少不得殿下你这个见证人。”
这段时间,药庄已经初步成型,虽说这生意冷淡,更是无法与三大世家相比,但只要进驻皇宫,那可就真真要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为了药庄,尽管明知山有虎,穆锦萍这趟虎山行也是相当心甘情愿,倒是高煜一路都紧皱着眉头,一副严肃沉思的模样。到了慈宁宫门口,不待常公公吆喝通报,高煜就拉着穆锦萍走了进去。一入殿门,果然就见太后副手坐着一身着明黄凤袍步摇簪髻的端庄女人。女人年岁不低,尽管保养精细,眼角仍是牵出了几道连厚粉也遮掩不去的鱼尾纹,不过气度雍容风韵犹存,自那娇好精致的五官不难看出,年轻时,亦是个数一数二的大美人,而这凤袍女人是谁,不用说,当属皇后无疑了。“想必这就是让煜儿为之神魂颠倒的穆锦萍穆姑娘无疑了吧?”
穆锦萍在偷摸打量皇后,皇后却是正大光明的将人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不待两人行礼,便微笑出声道。行礼虽然被打断了,但两人却不能不继续。为了迁就穆锦萍,高煜亦是陪着她掀袍行了跪地礼。“皇祖母,母后万福。”
“民女穆锦萍拜见太后,皇后娘娘。”
两人异口同声,均是向着高坐的婆媳俩叩首行了一礼。“还真是啊。”
皇后不待太后免礼两人,便掩嘴轻笑道,“本宫就说呢,能让咱们煜儿来回往宫里跑的,肯定没别人,也唯有穆姑娘有这能耐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
穆锦萍抬起头恭敬的道,“殿下此番进宫,不过是受民女所托,做个见证罢了。”
“哦?”
皇后挑起一边秀眉,美眸幽深而玩味,“穆姑娘此话怎讲?”
穆锦萍却没再搭理皇后,而是径自对太后道,“太后召见想必是为了公主和郡主怪疾一事,民女此番,也正是来给太后交差的。”
顿了顿,见太后面色无异,这才接着道,“公主和郡主的怪疾如今已然得治,不知太后当初答应的事,可还算数?”
“太后当初答应她什么了?”
太后还没做出回应,皇后却是一惊,转头问道。几人都等着太后做出回应呢,她却恍若未闻,手帕托着一块沉香木,闻得陶醉忘我。高煜和穆锦萍对视一眼,在对方眸底皆看到了了然。既然太后想沉默是金,高煜便自然将话给接了下去,“是这样的,当初平昭姑姑和荣华双双莫名怪疾缠身,群太医皆束手无策,因着萍儿阴差阳错用土偏方治好过皇祖母手疾,所以皇祖母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请了萍儿一试,条件是,萍儿若是治好了她们,太后就做主让萍儿家的药庄药材与皇宫搭桥一事,当时煜儿也在,正好给做了见证。”
高煜此话一出,太后脸上的惬意瞬间消失无踪,面色沉冷,“哀家确实有说过这话没错,不过,平昭和荣华两人怪疾,据哀家所知,算不得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