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萍还睁大眼睛等着呢,高煜却话说一半就没声儿了,且还面色凝重,她也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难道不是谢桓么?”
揣度着高煜的脸色,穆锦萍问道。高煜神色莫测的摇了摇头,“不一定。”
“啊?”
穆锦萍愣了,“那到底是不是呢?不是谢桓那又会是谁?难道大内官兵还真有那样怪异装束的?”
“如果那些人不是有心人故意冒充的,我想,应该是南疆人。”
高煜摸着下巴道。“南疆?”
穆锦萍眼角抽了抽,这一个大周谢桓和一个北狄安定侯不算,还来一群南疆人,这天朝是出金子了咋的,咋一个个全往这碰头了?关键是,还都盯上她这么个无辜人士了,真是憋屈!良久,穆锦萍叹了口气,特别哀怨的瞪了高煜一眼。“怎么了?”
高煜被瞪得莫名其妙。“瘟神。”
穆锦萍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么两个字,抽回被高煜把玩儿握着的手,撑着下巴偏头看他,“我要不认识你,顶多也就开开小店过过平民温馨小日子,自打认识你,就跟衰神附体差不多,哪国的人都能找到头上来,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后悔啊?”
高煜挑挑眉,表情很淡定,语气却相当无奈,“晚了。”
事情暂时就这么落下了帷幕,三皇子被羁押宗人府,雷洛不见其踪,那群疑似南疆人的假官兵也人间蒸发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谢桓照样没事儿就溜达在京城大街小巷。而穆锦萍的生活也再次回到了平静,药庄撤封继续营业,胭脂行和酒楼也没有受到影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客栈这些日子虽然给落下了,进度左公公却一直在负责催着,也差不多张罗出了个模样,大哥也官复原职,就是和绿依的亲事盼着盼着就近了。距离穆锦逸和绿依成亲日子还剩下五天的时候,外出收租的苏映笙可算是掐着时儿的赶回来了,粮食都堆在了家里的库房里,打算着等两人婚事一过就将粮行和客栈开张的事情一并给着手操办起来。婚事是穆锦逸自己一手操办的,身为母亲和舅舅,苏映红和苏映笙本来是要揽下来,却被他拒绝了,最后两人没法,只得退居二线从旁协助,缺了啥少了啥,就在一旁提点提点,看着准新郎每天忙碌却洋溢着幸福的脸,大家都跟着觉得阳光灿烂,前些日子那些个糟心事儿也就这么雾散云去了。大家都忙碌着,穆锦萍别的帮不上忙,经整天的往准新娘那边跑,帮忙挑买布匹做嫁衣,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每天几头跑倒也跟着忙得不亦乐乎。上辈子大哥英年早逝,这辈子能事业有成,并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比谁都要高兴,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真真切切的有了真实感,上辈子终究是上辈子,这辈子大家都好好的,真好!婚礼如期举行,吉时一到,新郎官穆锦逸就一身喜庆的新郎袍骑着白马领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去了学士府,沿途看热闹的人不少,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看,然后道一声恭喜,穆锦逸便一路都不停的抱着拳冲两边道喜的路上笑道着‘同喜同喜’。迎亲队伍一直到学士府大门外才停下,看着身披凤冠霞帔被柳臻亲自搀扶出来绿依,穆锦逸迫不及待的跳下马,直接上前将人给接了过去,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就直接横抱而起塞进了花轿,那猴急样,直看得柳臻哈哈大笑,也不忘说了些场面上的祝福话。接上新娘,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走了,而身为娘家人的柳臻却要赶在迎亲队伍之前先一步穆宅。穆锦萍前几天一天几趟的往学士府跑,今儿却是留在家里帮忙招呼起了宾客来。穆锦逸身在官场,来贺喜的官员自是不少,不管是平日里亲不亲近的,该来的都来,不该来的也来了,只是大家是真为同僚情谊贺喜而来,还是冲着高煜这个香饽饽就有待商榷了。高煜是一早就过来的,也帮忙在门口招呼着宾客,那些个官员看到此情此景,一个个都巴结着上前寒暄一番,还没喝喜酒呢,就激动得脸都红了,走路都带飘。皇上人没来,却也让常公公备了份贺礼送来,这一举动,主人家倒没觉得什么,反而看得官员们个个都在心里奠定了要拐着弯巴结讨好穆锦逸的决心。不管这些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前来,婚礼却是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柳臻前脚刚到没一会子,迎亲队伍就到了。然而,当跳下马准备将花轿里的新娘子给接下来的穆锦逸看到正朝这边走来的穆之笐时却蓦地顿住了,脸上的喜色也随之一收。大家伙本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顺着穆锦逸的视线看过去,皆是脸色骤然一变。苏映红脸色煞白,不等人走近,就将手里牵着的小儿子交给穆锦萍,几步冲下了台阶,“穆之笐,你来这里做什么?”
穆之笐浑浊的眼眸阴沉沉的扫了眼在场的诸人,最后落在一身喜庆的穆锦逸身上,“我儿子大婚,身为老子,我不能来。”
勾着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光是我,他祖母也该来,只是老人家近来身子抱恙,才没能过来见证孙儿大喜。”
苏映红简直要被穆之笐这没脸没皮的程度给气笑了,她声音都带上了颤音,“穆之笐你还能留点脸吗?什么你儿子?咱们早就跟你们穆家断过亲了!”
“断亲?”
穆之笐眉峰无赖一挑,“血缘关系真的是一张纸就能断得掉的?没有我穆之笐,你苏映红一个人能生出儿女来?”
“你!”
苏映红咬牙切齿,气得不管不顾,伸手就推了穆之笐一个趔趄,“你滚!这里没有你的儿女!当初你都没承认过他们,现在上赶着来认亲你还要脸不要了?你个无耻的混蛋,你滚!给我滚!”
穆之笐连着被推了好几下,反应过来本能的就要冲苏映红动手,胳膊刚扬起,就被穆锦逸抢先一把给攥住了。“你敢动我娘试试!”
穆锦逸咬着牙,声音都带着冰渣子,盯着穆之笐的眼却像利剑似的锋芒毕露。穆之笐被他瞪得头皮发麻,却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威严不减当年,可惜了,现在也不过就是一只纸老虎而已。“滚!”
穆锦逸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你个不孝子……”“我不是你的儿子!”
穆锦逸一字一字冷若寒冰,“你的儿子是穆锦槐,你的女儿是穆锦瑶,所以,你没有资格指着我的鼻子喊不孝子,因为你不配!”
“哟,我当是谁呢?”
穆锦萍打从看到穆之笐就黑了脸,却是这会儿才插上话,“这不就是穆答应的亲爹么?怎么,女儿勾结外贼畏罪自杀,没了傍头,就跑到这儿来乱攀亲戚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穆答应也就一介女流,要说没人支招就能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来还真是没人相信,不会正是当老子的教导有方吧?”
“你……”穆之笐被穆锦萍说得脸色铁青,“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在我自家门口碍着谁了,就算我是胡说八道好了,还不是你恬着脸上赶着来听的么?”
穆锦萍抱着手臂,笑意却不达眼底,眼底冰冻得几乎要结出冰渣子,“不管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家女儿犯的可是株连的大罪呢,之所以还没办你,那是案子还在查没顾得上,放心,很快就会轮到你们,看在咱们毕竟曾经缘分一场,我就现在这里预祝你们一家黄泉团聚了,这儿可不是你这种人来的地方,好走不送!”
“你,你个大逆不道……”穆之笐气得呼哧乱喘,张口就要像以前在老家那样辱骂,转眼看到脸色危险的高煜又硬是给咽了回去,一双浑浊的虎眸却赤红的怒瞪着穆锦萍,“我可是你爹!想靠一张纸就撇清关系,哼,别忘了,你们俩现在还姓穆呢!”
穆锦萍直接耍无赖,“天下穆姓那么多,全是你家亲戚啊?”
穆之笐被噎了个脸红脖子粗,却还是标杆似的杵在那不挪地儿。高煜失了耐心,当即跨前一步和穆锦萍比肩而站,冷冽的道,“跟他啰嗦什么,这种人,直接让人丢远远的就是!”
话音刚落,都不待发号施令,严箐就直接掠身上前,一把反拧住了穆之笐的胳膊,好不拖泥带水,随即胳膊一抡,就那么把个身强体壮的男人给扔了出去。砰的一声,穆之笐被重重的砸出了几米开外,刚撑手起了一半,就噗的喷出口血来。眼底满是忿忿不甘,想要上前,但还是忌惮高煜的存在,咬了咬牙爬起身,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他心里很不甘,这是他穆之笐的儿女,一切荣耀本该属于他穆家门楣,而如今……却只能杵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远远的这么看着,后悔吗,他早就后悔了,看着这双儿女越来越出息的时候,都是苏映红那贱人,要不是她怂恿,他儿子女儿也不至于非要闹着和穆家断亲!被打断的婚礼再次续上,尴尬的气氛很快便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再次热闹了起来。在一片祝贺声中,新郎将新娘牵进门,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新娘被送去了洞房,新郎留下来敬酒,先前那一个不快的小插曲,很快就淹没在了觥筹交错间。苏映红和一群达官贵妇们有说有笑,却在大家看不到的角落,背地里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湿润。穆锦萍一直跟着母亲,看她这样很是心疼,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