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你要走了吗?”
她:“我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他:“那你,后日能赶回来吗?”
她:“怎么了?”
他:“我有礼物送给你。”
她忽然想起后日是什么日子,脸颊微微一红:“好。”
***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一齐向马车发起进攻。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纷踏而来,择雨提起长剑,下午一场恶斗,生生受了如蕙一掌,妘焫燊的丹药帮她稳住了伤势,此刻凝聚灵力仍是颇为费劲。择雨的心中闪过一丝懊悔,或许,她真不该来淌这趟混水,事情远远超乎她所能承受的范围,席采说得不错,单打独斗,她可能真的打不过她。“打不过,就想办法快跑。”
这是每天上修行课前,长老们必定会说的一句话。世间一切生灵皆具有灵根,待到灵识初开,经过漫长的努力修行,方能化成人形。精灵们修炼成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往椿坤山报到,长老们会教授他们根据自己的特点进行修炼。新修炼成人形的精灵们还有一门必修的课业——保护自己,安全逃跑。长老们时常耳提面命,打不过就跑,别瞎逞强,白白枉送了性命,落下点什么好处,成全了别人不说,保不齐还要遭人笑话,傻傻的出头,断送了自己,何苦来哉。一千五百多年前,择雨尚只是一只灵识初开小小胜遇,听其他鸟类的姐妹说起椿坤山精灵界,她想,反正以后也是要去那里的,不如早点去见识见识。她一路飞行,翻过山岭,越过长河,历经种种艰难险阻,终于来到椿坤山。椿坤山钟灵毓秀,择雨很是喜欢。每日立在窗台上听长老们给新修成人的精灵们授课,不论风吹日晒,从不缺席。有一天,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顺着窗沿上滴下来的雨水打湿了一身红色羽毛,她听得入了迷,浑然不觉。言然长老施法为成了落汤鸟的她除去满身雨水,笑着问道:“小胜遇,你可有名字?”
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晃了晃。言然捋了捋白色的长胡子:“瞧你,被大雨淋成了一只落汤鸟,不如就叫落汤吧。”
小小的脑袋惊恐地摇成一个拨浪鼓,叽叽喳喳地叫着,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在表达抗拒,不要不要,她不要叫这个名字,说出去,还不被其他精灵笑话死了。彼时,她听得懂言语,苦于尚不能说话,努力地用肢体表示。“哈哈哈哈哈!”
言然开怀大笑,“逗你的,你五行属水,叫你择雨,可好?”
择雨睁着圆圆的眼睛,裂开嘴巴笑了起来,表示喜欢这个名字。“再坚持一下吧,焫燊姐姐,我也只能尽力了,还有那个小不点,你自求多福吧。”
择雨在心里说道。数十道掌力卯足了劲攻向马车,一声巨响,车身炸裂成无数小块,四下飞窜。马儿受了惊吓,长长地嘶叫,挣脱开绳子,拼了命地逃离这是非之地。择雨纵身一跃,跳到杨柳树上,紧接着在空中一个翻滚,来到河面上。择雨轻舞长剑,黑暗中,隐隐看到一个妙曼的身形自如挥洒,剑锋所至之处,带动河面上的水花共同起舞。水花逐渐形成一道巨大的水柱,整条河里的水剧烈翻滚。长剑不停地旋转舞动,水柱里飞出无数只水做的小鸟,飞到岸上,胡乱击打藏在黑暗里的生物。操控大量河水,灵力耗得很快,就在择雨想要放弃准备潜入水中逃生的时候,一道明亮的紫光从天上降落,重重地砸在岸边,点燃了大片土地。魅紫色的火焰一窜一条地闪着,中间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茫,躲在黑暗里的人映得清清楚楚。“嘭”的一声,一团紫色的火球又是重重地一击,火焰腾地一下燃得更旺,烧起来足足有一人高,凄厉的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妘焫燊自紫色的火焰中现身,抱起摔倒在地的席采轻轻一跳,退到一段距离后,把她放在地上。“焫燊姐姐。”
择雨飞身来到岸上,气息有些紊乱,她赶忙打坐调息。“下次,打不过就跑,这世上,除了自己,其他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妘焫燊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金色的丹药让她服下。“其实,刚才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我是准备跑来着。”
择雨不好意思地说道。“嗯,以后都要顾好自己。”
妘焫燊说道。席采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半的衣衫被河水打湿。魅紫的火焰逐渐变弱,妘焫燊拿出琉璃净瓶,将晕倒在火焰里的魔人全数收进瓶子里,接着,伸出手让烧得不旺了的火焰收拢成一小团火苗,置于掌心,作照明用。这是星源本火,一个偶然的夜晚,她发现自己可以聚星辰之光,她全然想不起自己何时会的这门法术。逐日真火要借助太阳的力量,夜间无法使用,如果可以借用星星的光茫修炼星火的法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她开始精心钻研。今夜星星不多,幸而魔界派出来的人手也不算很多,否则,单凭仓促收集到的星光,远远不够。“好点了吗?”
妘焫燊举着紫色的小火苗靠近席采。席采的身体往后缩了缩:“你,你别过来。”
“起初,我以为捉了你们,又端了魔族的据点,被他们盯上在情理之中,我答应用你们的马车,是想着一来替他们省了来找我们的功夫,二来,主动暴露自己,也利于我们掌握敌人的动向,双方也可省事许多。刚才我看,那些人显然是冲你来的,你一介半妖半人的小小孩童,就算有你母亲的一半功力,也不值得魔族出动这么多力量来对付你,而你,从提出马车的那一刻起,其实就计划让我们替你清除来捉你的人,所以,你到底知道什么。”
妘焫燊用火苗照着她的脸庞。席采紧紧绷着身体,不敢妄动,这紫色的火焰比白天的大火要可怖上许多倍,烧在身上是刺骨的痛,仿佛火焰烧进了骨血,狠狠撕扯,要将骨头从身体里生生拆下。“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魔族有仇必报,你们端了他们的巢点,他们肯定要找上门报仇的。”
席采抵不承认。“你父亲的尸首,就在羊宅吧,你母亲如此深情,定然放心不下放在其他地方。”
妘焫燊说道。“不,我父亲的尸体不在羊宅。”
席采眼神微微闪烁。“附近来回一日路程的地方只有豺山和象兕山,山上常有猛兽出没。”
妘焫燊微微勾起嘴角。“为什么一定要放在山上,就不能托付给可靠的人吗?”
席采说道。“你确定你们有可托付的人吗?小姑娘,别倔了,若我猜得没错,你父亲的尸首现在已经不在了。”
妘焫燊冷冷地看着她。“不可能。”
席采的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随即反应过来,“你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不说。”
“那你又为什么不早点说实话。”
妘焫燊反问。“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居心。”
席采别过头。“小姑娘,我说过,小小年纪心思不要太重,我们真想对你们怎么样的话,一早就动手了。”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留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线索。”
妘焫燊冷哼:“你父亲的事,当是给你一个教训,你若还想见到他,就早点交代,晚了,我也不能保证。”
席采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只知道,有个和尚。”
***地上的酒坛已经收拾过一次,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又堆了不少,桌上还有两坛酒未喝完。时间差不多,画神拎起两坛子酒对青槐说:“走吧。”
青槐跟着站起来。两人正准备离开,楼梯口上来一名手下,递上刚收到的传书。看完纸条,青槐的脸色变了变,他抬头看着画神:“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画神没有说话,示意他说下去。“我安排在八角镇的人都暴露了,不过,魔族的人也一起暴露了。”
青槐将纸条递给画神,“下午有两名年轻姑娘给各家送了食物,谁知食物里加了东西,他们吃了以后全都现出原形。”
“你怀疑是天界,据我所知,天界只派了蓐收神官下来,并没有派其他人。”
画神细细看完。“那还有谁会如此做。”
青槐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先去看看。”
说完,画神不见了身影。***八角镇上,难得的灯火通明。挑了八角镇中间最宽敞的位置,魔族和妖族的人各据一边两相对峙。两名年轻貌美的姑娘,看起来一脸良善,以为她们真的是想积德行善,放在门口的都是些人间寻常的蔬果,他们放心大胆的拿进屋里吃了。哪知,吃完没过多久,一个个腹痛难忍,哀嚎起来,妖族的人纷纷现出原身,魔族的人化为黑色如同鬼魅般的影子。有人大声喊道:“喂,都别装了,出来一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