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权若雪倚在纳兰瑾轩的怀里。纳兰瑾轩的眉眼掠过丝狠厉,眼睛四处寻视着什么,一边道,“看来,这次有人为了置我们于死地是下了不小的决心啊。”
他说完,冷笑一声。山顶上,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冷冷一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火光顿时燃了起来,“三少要不要试试这种火药的厉害。”
说完,火折子凑到火药旁,几乎瞬间,一股浅色的火焰闪过,随着嘶嘶的声音响起,黑衣人手中的火药已经被点燃,顺着山顶朝他们的方向抛了下来。一句三少,马上就让纳兰瑾轩知道了黑衣人背后的人是谁,眸色一冷,他揽住权若雪的腰身,身形一旋,衣摆处往外一圈一圈的荡了开。耳窝边,滑过猎猎风声,两人的身形刚在一颗巨石上站稳时,身后砰的一声,一阵强大的气流波及开来。瞬间功夫,一股浓烈的烟雾在底下散开,发出呛人的刺鼻味道。权若雪咳了几声,与纳兰瑾轩回头去看的时候,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见到那一幕时,她还是吃了一惊。只见,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被火药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洼,一时间,那里碎屑横飞,浓烟呛鼻。这时,山顶上又传来黑衣人冷冷的声音,“怎么样?一个你们能躲过,五个十个,你们能保证到了三十个四十个的时候还能躲过吗?”
纳兰瑾轩的面色一冷,他沉戾着声音开口,“躲不过也要试试才行。”
他刚才看了看四周,虽然位置不是很好,但是功力深厚的话还是可以勉强逃出去的。不过,很显然,黑衣人看到了纳兰瑾轩的想法,冷笑道,“三少,不要试图逃跑,我们的人这次可是作了万全的准备的,你是逃不出去的。”
这一次,纳兰瑾轩的脸色彻底阴鹜下来,他冷哼一声,也不多话,揽过权若雪的身影就往长空掠去。“不自量力。”
黑衣人冷笑着一挥手。顿时,一张漫天张开的大网劈头下来,两人一时猝不及防,被那网死死缠住,身子狠狠的半空跌去。“唔。”
权若雪闷哼一声,身子重重的撞上一块石头,一口鲜血从嘴里吐出。“若雪,你怎么样?”
纳兰瑾轩的眼底掠过一丝猩红,由于权若雪低着头,是以他并没发现她吐血的情况,权若雪悄悄的用手拭去嘴角的血迹,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摔得重了点。”
“那就好。”
纳兰瑾轩放了心,揪住网的手蓦的攥紧,他运力于掌心,正想试图将这网撕裂,这时黑衣人冷沉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放火药。”
随后,一片嘶嘶的声音彼起此伏。皇宫里有一座观星楼,据说是前朝的时候,一位皇帝为了后宫一位贵妃的戏言而建造的,虽然那皇帝后来在盛年便死去,但后来这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就被流传下来。甚至后来,前朝覆灭,这座观星楼还得以保留下来。再后来,宫里受宠的妃子都愿意来这里走上一走。此刻,皇帝负手站在观星楼上,凤眸眯得狭长,睥睨的从这里俯瞰下去,这辽阔天下,竟让他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寂寥。执掌天下,坐拥后宫,却得不到一个自己想爱的人。都道帝皇无情,实则无情才最是情深。皇帝的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按纳兰瑾轩的要求,他一回京便下令相府、将军两府开始筹备两人的婚事。听说他们去了边疆,婚期在三日后,想想,他们也该回来了。这时,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站在皇帝身侧的高碌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皇上,宁将军来了。”
皇帝转身,宁殊阳单膝跪倒,“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
皇帝淡淡出声,“围场那里的事情可已处理好?”
因为已经确定凶手就是秦淮生,皇帝便将此事交给宁殊阳全权处理,自己则先行回了宫。宁殊阳的脸色微变,眉宇间瞬间显得格外严肃,“禀皇上,您回宫以后,微臣提审了那婢子,结果却发现那婢子居然是个男人。”
“男人?”
皇帝眉锋轻皱。“此人就是长青堂的名角秦淮生。”
“他?可已伏法?”
皇帝侧头。宁殊阳皱眉似乎沉吟了下,最后又跪到了地上,“臣有罪。”
“他逃了?”
皇帝似乎也不意外。宁殊阳先是摇头,随后又点头,“很奇怪的,当日臣明明亲自斩了秦淮生的头,可事后,却发现不对劲,等微臣折回去看的时候,头颅已经不见,而且他一个戏子会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公主的身边。”
宁殊阳说到这里顿了顿,见皇帝的目光凝来,又道,“后来臣顺着小侯爷之死往下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端倪。”
……宁殊阳将自己调查的所有结果都告诉了皇帝,其中自然包括尉迟月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事无巨细。皇帝沉默片刻,良久才说话,“你的意思,南楚皇帝对这些并不知情?”
宁殊阳摇头,“这个微臣就不太清楚了,但若南楚皇帝知晓这些,又怎么还会纳月公主为妃呢?”
不得不说,这个尉迟月还是有些手段的。“若秦淮生是尉迟月的人,那么长青堂这些走南闯北,就极有可能是在搜集情报。”
皇帝拧着眉心,脑海里忽然掠过什么,“鬼面人。”
宁殊阳闻言也是一凛,“皇上说的对,说不定那伙鬼面人就是用长青堂作的掩饰。”
“这个南楚皇帝到底想做什么?吞并我月落?”
皇帝轻声,随后转身对着宁殊阳下了命令,“传令下去,彻查长青堂戏班,三日后,朕要知道他们的一切往来。”
“是,微臣领命。”
宁殊阳抱拳道。就在纳兰瑾轩拼了命的将那网撕裂后,揽着权若雪的身子冲上长空后,他们忽然发现,原本那些要丢下来的火药忽然被熄灭。那些黑衣人甚至还保持着那个丢火药的姿式站在山顶,可是身子却好似瞬间僵硬了一般。“怎么回事?”
权若雪首先注意到这一幕,忙出声道。纳兰瑾轩顺着她的目光过去,果然也发现了这诡异的一幕。由于他们现在的高度与山顶刚好平行,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掉落的一排被削断的火药引线。“是有人帮了我们。”
纳兰瑾轩眼底的戾气消失,正想喊一句,阁下是谁时,山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阵他们熟悉的爽朗笑声。是万三年。果然,没多久,万三年清隽修长的身影缓缓的出现在两人眼帘之中,只是这一回,护卫以外,他的身边除去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他的清莲姑娘外,还多了一个俏丽的女子。而这个人权若雪是认识的,是富海的妹妹富芊芊。对于富芊芊,权若雪谈不上多喜欢,所以当富芊芊一脸热忱的朝她打招呼时,她也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富芊芊却一脸没所谓,撒娇似的挽上万三年的臂弯,道,“三年哥哥,雪姐姐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呢。”
身后清莲姑娘的目光陡然一冷。万三年冷淡的看了富芊芊一眼,毫不客气的扯下她的手,“让你跟着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再动手动脚的,我就送了你回去。”
其实,若不是富芊芊寻死觅活的非要跟着,他也不会一时心软。富芊芊悻悻的哦了声,却仍紧挨着万三年的身旁,丝毫没有退开的打算。这时,权若雪与纳兰瑾轩已经翩然落地,权若雪几步走到万三年的身旁,笑着问,“三年哥哥,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巧救了我们。”
“是三年得知你们要成婚的消息,又知道你们从边疆回金陵必然会选小道,便一路在各道口上命人守着。”
清莲上前一步,笑吟吟的开口,那一声三年叫得格外自然,听得富芊芊的眼底快速的掠过一丝阴戾。“刚开始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人在各个险道守着是为什么,原来却是为了杀你们。”
万三年说着,眉目顿时一阵冷寒。“是太后的人,她一直没放下对我的杀心。”
纳兰瑾轩沉沉接口,看着一旁露出惊讶的富芊芊,似乎也不在意被她听了去。“又是她。”
权若雪沉了眉眼,结果刚开口,胸口一痛,喉尖涌上一抹甜腥,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若雪。”
“雪丫头。”
纳兰瑾轩与万三年惊呼一声,几乎同时伸了手去扶她。权若雪的身子软软的倒在纳兰瑾轩怀里的那一刻,眼前几度眩黑,纳兰瑾轩的脸也在她的眼中清楚了又模糊,模糊了又清楚。“你怎么了,刚刚明明……”纳兰瑾轩的话还没有说完,脑海里陡然响起两人之前落地时权若雪发出的一声闷哼,瞬间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是刚才落地的时候对不对?”
权若雪看着纳兰瑾轩,没有否认。这时,万三年已经吩咐手下中会医术的林瑞过来给权若雪瞧瞧了。林瑞俯下身子,拿出一块小帕子蒙在权若雪的手腕上,然后才伸手切住了权若雪的脉。片刻功夫。还不等林瑞说话,纳兰瑾轩就急急问道,“怎么样?可是伤到了内腑?”
林瑞收回手指,摇了摇头,眉眼并没有纳兰瑾轩与万三年两人的凝重,“姑娘的脉息稳健,落盘走珠,只是有些虚火过盛,刚才吐血并不是因为伤到了内腑,可能是撞击之下,有些急火攻心,这才会导致姑娘吐血,稍加调理一下,并不大碍的。”
几人悬着的心顿时一松。“只是……”顿了顿,林瑞有些迟疑的开口。“只是什么?”
纳兰瑾轩紧握着权若雪的手,眉心一皱。“姑娘似乎有宫寒之症。”
“宫寒之症?”
权若雪的意识在听到这几个字后忽然清醒。而纳兰瑾轩与万三年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无可奈何,早前张老就已经和他们说过这个事情了。权若雪迟早会知道,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林瑞点头,看了万三年一眼,见自家主子没有阻止的意思,便又接口道,“女子若患有宫寒之症,则很难怀孕。”
“你是说,我以后都很难怀孕了?”
权若雪的眼底瞬间失去光彩,她自嘲一声。林瑞本想点头,但瞧见自家主子不着痕迹撇过来的一眼后,想了想,道,“其实也并不是不能怀孕,以后多加注意,好好保养,还是可以怀孕的。”
“是吗?”
权若雪的眼睛一亮。林瑞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纳兰瑾轩接过了话茬,“对我来说,有孩子没孩子都及不上你的半分重要,先不要想那么多,养好身体要紧。”
权若雪闻言抬头看了纳兰瑾轩一眼,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大概没有哪个女人心里头是不开心幸福的,她弯了眸子,偎进他的怀里。“这里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至于这些黑衣人?”
万三年满意的看了相佣的那两人,眼眸带笑,在说起这些的时候,目光转到纳兰瑾轩的身上。“这些人统统灭口,万兄刚才不是说,不仅这里,还要各处险要的关卡都埋伏了人是吗?”
纳兰瑾轩收紧抱着权若雪的手,抬眸问。万三年点头。“看来,太后这次为了杀我,下了血本了,既然她想将这层假面撕破,我就让她血本无归。”
纳兰瑾轩的眼底浮起了一丝阴戾,脸色冷沉。是夜,碧华宫。淑妃陪同太后用过晚膳后,便离去了。太后在宫人的侍候下,沐浴更衣后,便躺到美人榻上看起了佛经。正巧,高德从外头进来,太后将手上的书翻过一页,眼皮也没掀一下,说道,“可有消息传来。”
“回太后,还没有。”
高德躬着身子回答。“嗯,有时候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太后的手指在书页上顿了下,缓缓说道。高德听完,有些迟疑的看了太后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吞吞吐吐的作什么,想说什么就说吧。”
太后又翻过一页。“太后,您听说过关于月公主的事情吗?”
想了想,高德还是问道,当年那件事做得隐秘,皇上并不知情。“哪件事?”
“皇上已经知道当年月公主在军营……”后面的话高德并没有说出来。太后一听便了然,她轻轻一笑,“知道又如何,一个并不亲厚的妹子,皇上还能为了她与哀家置气不成,何况,她如今可了不得,是南楚皇帝的宠妃,当年的事,只怕她比哀家更怕被人知道。”
“太后,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上官铎小侯爷的死就与月公主有关,听说当年是那长青堂的戏子秦淮生……”……太后听完来龙去脉后,啪的一声,合上手里头的佛经,冷笑一声,“哀家倒不知道她尉迟月还有这样的造化!秦淮生?难怪当年他对尉迟月似有些情丝,若不是馨儿求哀家,哀家也不会放过他!”
当年,和硕公主在遭到沐之枫的拒绝后,曾有过一段荒唐的时日,与秦淮生有过一段,那时尉迟月还在公主府上,和硕将她赏给了下人。当年,在秦淮生屡次解了尉迟月的围后,太后本想杀了他,却没想到和硕这丫头死活不肯,到最后,太后只得放过秦淮生,将这段情极力压下。也就是那时,楼兰婚使到达,尉迟月被送往边疆,秦淮生也失去了踪影,太后记得,那时候,月落还并没有一个长青堂。“太后息怒。”
“皇上那里怎么说的?”
太后吸了口气,眼底的冷怒渐渐消失。高德又一五一十的将皇上的决定告诉了太后。太后闻言眉眼稍霁,“皇上做得很好,高德,你替哀家修书一封给南楚的太后,将尉迟月的往事一一告知与她,她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
两天后。权相府前张灯结彩,将军府亦是红绸漫天。这场由圣上钦定的婚事,很快就在金陵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起来,但最多的,还是看笑话的人。谁不知道纳兰三少在金陵里的名声,凡是有些地位的官家小姐都看不上他。而这次,要嫁的却是当相丞相之女,传言,这位小姐,貌丑惊人,生性凶悍,是个十足的泼妇,当时纳兰三少也曾被这位小姐追着打呢。明日就是出嫁之日,可这权若雪却迟迟没有回来,权相说不心急是假的,倒不是多担忧这个女儿,而是生怕因此违了圣意,开罪皇上。权若雪的嫁妆是权夫人置办的,虽不情愿,但碍在皇上赐婚的面子上,准备得还算客气。权语冰看着正在院内打点的权夫人,这些红彤彤的嫁妆礼盒,想着纳兰瑾轩在围场两次替自己解围,心头忽然像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眼尖的权夫人一眼瞧见自家女儿的样子,当下也不清点了,走到权语冰的身旁,关切的问道,“冰儿,你怎么了?”
权语冰脸带惆怅,看了眼这些嫁妆,又低下头。权夫人却会错了意,她呵呵一笑,“原来是我的冰儿想要嫁人了,只是那次的事才过不久,人们刚刚淡忘,你还得再等等。”
“娘,如果女儿说,女儿想嫁给三少呢?”
权语冰在心里头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权夫人。“你说什么?”
权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权语冰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权夫人,一字一顿的开口,“娘,我想嫁给三少。”
这一次,不等权夫人开口,一道冷怒的声音便从门口传了进来。“你再说一遍!”
权语冰脸上一震,像是自己心里的秘密忽然被人窥见,顿时有些心虚起来。权若雪缓缓从外头走了进来,纳兰瑾轩本想送她进府,却被她拒绝了,没想到一进府便听到权语冰的小心思。权夫人脸上也是一片震惊,她竟不知道自己宝贝的女儿怎么忽然对那么一个废物起了心思,心里顿时又惊又怒。权若雪今日一身红色衣裙,瑰丽的颜色,走动间,罗裙摇曳,便像层层盛开的花朵,美丽的到极致。权语冰看着,眼底掠过一丝她并不想承认的惊艳。走到权语冰的身旁站定,权若雪唇色勾起淡淡的笑,眸光疏离,“我的好姐姐,你可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
被权若雪带些嘲讽的语气刺激,权语冰的脸气有些难看,但很快,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哼,本来当初圣旨里也是为我和三少赐的婚,如今我嫁他,不是天经地义?”
权若雪冷笑,“是吗?可怎么记得,当初父亲给我看的圣旨写的却是,权家小姐几个字,可没指明是姐姐呢。”
“再说,既然如此,当初你为什么不应下这门婚事呢?怎么,你的皇妃梦破,便要来抢妹妹的夫婿了?”
被权若雪的一阵抢白,权语冰的脸色顿时又红又白,难看到极致。权夫人却有些看不过去了,她上前,护住自己的女儿,“权若雪你不要太过份了,你也不想想,如今你宝贝的夫婿可是我们冰儿挑了不要的!”
“哦,是这样最好。”
权若雪丝毫不惧,她微微一笑,目光转到权语冰的身上,“还请姐姐时刻记得才好,可别到时候做出什么勾引妹夫的事来丢了相府的脸可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权若雪说得掷地有声。权夫人与权语冰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你!”
权若雪转身,不再理会这对厚颜的母女,朝自己的落云居走去,其实,若不是必须要从权相出嫁,她甚至都不想再往权府踏入一步。而身后,权语冰冷冷的看看权若雪背影,在心里暗道,“权若雪,你等着,纳兰瑾轩正妻的位置,早晚有一天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