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天色之下,几处灵草中散落着几瓣鲜红娇嫩的花瓣,一旁的青绿长藤沿着岩壁一路向右如光束般扩散开来,蔓延至石洞右侧的高耸山松木上。而在树后边,一只浑身赤橙的小狐狸正慵懒地趴着,偶尔飞来一只蝴蝶捉弄它的小鼻头,它也毫不在意。但此时石洞中,正聚集着众多化为人形的大小灵狐,他们似乎在期待什么,有说有笑的。可熙熙攘攘的声响传进它的耳朵里,惹得它频频皱眉,最后翻了个身,整只扑入了草丛中。忽然嗅到了一大股花香,刺激得它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还想睡睡的小狐狸忽然被揪起右耳,疼得她直眯眼,而后看到一个粉衣绿袍的狐妖正呵斥它:“平时不在意也就算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忘了?还在这睡懒觉!”
小狐狸不以为意地向洞中瞟了一眼,又看了看她凶恶的神情,低头小声嘀咕道:“难不成是我大婚的日子?其实下一任祭司的事,反正有出生就带有非凡灵力的哥哥姐姐们在,跟我这种资质平庸的小狐狸没什么太多的牵扯的。与其在那站着,还不如躺下睡大觉呢!”
一听完,那狐妖面容僵硬,而她立即挥起的手也在半空中停下来,想到千百年来的家族兴衰,她松了手,心灰意冷地走向洞府。跌在草中的小狐狸颇为怜悯地望着她的背影,这世上哪有什么逆天改命,都不过是看透后的释怀罢了。小狐狸继续趴下,两只赤红渐黑的前足慵懒地交叉着,下巴抵着上面。眼前的一株七彩星光仙草正随风而舞,两片叶子像是手臂一样自在挥洒,又像是茫茫苍天里的浮云,或者是落花瓣瓣般的流水,总之充斥着自由的气息。忽地一道金光从洞府中射出,直冲云霄。小狐狸抬头凝视着那道光,遥远又耀眼,是可触不可及的梦。看着看着,忽然发觉那道光中有一只手掌大的紫尾蓝纹的灵蝶朝它这边飞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还在这睡!老娘让你睡,让你睡!”
原本蜷缩在冰冷角落里的小狐妖听到这厉声训斥的同时,疲倦的双眼还未睁开就感到腹部遭来数脚重击,疼的她嗷嗷叫。等到对方停下来,她才缓缓睁开眸子,灰黑的眼圈中是一双空洞般的墨色眼珠。“梦茹姐姐,姐姐,别踢了别踢了,好疼,疼......”小狐妖不敢抬头,只是跪趴在地上,一边扯着她的衣角一边哭喊着。那双锦布玉华鞋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她抑声屏气,只等着她主子的回话。而她眼前的是一只千年紫目蛇妖,化为人形只为吸取凡人精气,助自己修炼。“也罢,反正也只是闷得慌,今儿夜里幻姬馆会来一位大人,你到时端茶倒水地,可别坏了老娘的好事。行了,别趴那了,去沏壶茶来。”
那人坐在交藤木椅上,一条粗长的布满紫纹鳞片的蛇尾从她的裙底下展露出来,顺着冰冷的地面绕了桌脚若干圈才停下来。小狐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两只赤色狐狸耳朵还略带摇晃,虽然一天只睡一个时辰,但她还是清醒着急忙走了出去。即使同为妖物,她也绝不敢忤逆那蛇妖,从她被卖到幻姬馆里的那天或许就注定了此生为奴为婢。外边依旧是人声鼎沸,可那热闹,她不敢恭维。楼上的过道较为狭窄,顶多容得下两人并肩行走。屋檐天窗上还倒挂着的白红混交的头颅般大小的灯笼,下落的鲜红流苏顺风摇曳着,若是遇上清晨沾点气雾,它怕是要滴血。沿边的壁画上嵌着由白骨做成的玉润色泽的百花争艳图,那图时常被客官调侃说是少了点红色,略显得单调。可他们怎会知晓那美景图是吸血的,一滴不落,直至干枯。当然,除了那副美景,剩下的便无一例外,全是各式的男女混杂的春宫图,无论是手里端着的茶几里还是沿边的水墨图画上,比比皆是。其中有的还知道披一件蝉翼般轻薄的浅肤色纱衣,只是那若隐若现的肌肤似乎比那直接扒光了的更易荣获嘉誉。整座妖姬馆都被密厚的浓雾遮掩,所以这里常年见不到一丝阳光,却可以迎来阵阵雷雨。一路走来,立在栏边的他们,不知在取笑什么,男的心怀不轨,女的欲擒故纵,同样的话语,不同的客人。顺着漆满淡黄色的雕花镂枝的栏杆一路延展至楼梯下边,下面也喧闹得很。她是不太敢抬头正视前方的,上次稍微抬头,无意间给自己瞟来了一个大祸患,从此便是低眉轻缓地行走。回来的路上,她忽然回想起刚刚的梦,轻幻虚空之物,记忆中是不见一丝踪迹。究竟是自己遗忘了,还是从未有过呢?那若是遗忘了,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会比现在更惨吗?不不不,过去就像日落山头,流水落花一般,不可挽回,皆若泡影。只有当下的苦痛,才最为清醒!脚步靠近门槛时,她立即打断涌泉般的思绪,恭恭敬敬地走进去,轻轻地将茶壶摆放好。梦茹端起一杯茶,抿起嘴细细品尝着血色般的茶液,饮下一杯后,她勾起了嘴角温和地笑着。可一露出牙齿,就足以见到她鲜红的尖牙,心情愉悦时还会伸出舌尖分叉的蛇信子来。未过多久,鸨母就给梦茹引来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那男的应该也是和前边的一样,是来消遣的。梦茹一个眼神示意她赶紧滚,她也识趣,立即走开了。虽在这待了三年,可不知去干什么,她就来到了后门。她这时或许可以打个盹儿,但还是害怕,就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由白骨铺满的地面笑那人的无知。可转眼一想,自己这一辈子都被困在了这里,对外面的人来说,自己不也是无知的吗?白日里,这幻姬馆只是一条大街上的普通妓院,来这消遣的不止是凡人,有时还有各路妖怪。可一旦夜幕降临,妖姬馆就会迁移至它原来的地方。在漫夜笼罩下的馆子,会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起初,她也想救救那些人的,但一想起自己都逃脱不了,又怎么救别人呢?说来也怪,她分明是只妖,可对那些凡人的肉体并不感兴趣。真的就像她们说的,善妖没出息,死的早!看着身上的几块缝缝补补的破布,觉得自己也像是一样的。夜幕降临之际,街道上的人都消失不见,阴风吹拂着树枝上的摇摇欲坠的叶片。一架红色的轿子停在了门口,里面有人的气息,但那不以往之前的全然不同,只怕是人中精品。可惜了,最终要成了她们的腹中鲜食。就在她准备避开时,轿子忽然撞开了所有周围的妖物,直冲着内院。其他妖怪还不知怎么了,只听见一声炸破,那红轿子从四面八方破裂开来,而正中央立着一位奇奇怪怪着装的清瘦男子。墨青色的衣袍,一手中拿着木剑,一手拿着几张黄色的纸。她忽然想起了曾经梦茹跟她提过的一种最不能惹的人,那便是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