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本不想再插手五只手内的事务,他已经订下计划,准备从辛西里人的视野中慢慢淡出。
“男子汉”最终会消失不见,以后世上就只剩“中尉”。
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些顾不过来了,分身乏力。而且这样也不利于隐藏身份。
但是当卢卡和马里齐奥产生冲突的时候,柯林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出面解决。这不是为了什么利益,只因为两方都曾与他一起战斗过,也都是令他敬佩的人。
离开卢卡的办公室后,当天夜里,柯林就去了那座带小教堂的庄园,找到了坐在神像下的马里齐奥。今晚灯火教堂里的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大老板仍在替人主持公道,等候在座椅上的人有老有少,有帮派成员,也有普通人。
时间还早,陆续还有人从教堂侧门进来。
柯林拿着外套,坐在了座椅的最外侧,看着那些排在他前面的人依次起身,小步幅地走到神像下与马里齐奥交谈。
柯林像其他人那样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直到轮到他的顺序,柯林从排椅上站了起来。
“我是来请你为卢卡主持公道的。”
柯林在马里齐奥身前的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一旁的人惊讶于这个年轻人和“大老板”说话的语气,不怎么庄重,甚至有些轻佻。马里齐奥抬起脸看清了坐在自己眼前的人,皱了皱眉。
在偌大的五只手家族中,也只有“大老板”知道这个年轻人说话的分量。
他朝柯林身后做了个手势,两个手掌松垮地比成“T”形,意思是这场谈话,不方便被其他人听到。看到这个手势,那些围着看的人就识趣地回避到了一边。
“为什么要逼他做这件事?”
柯林问:
“让一个族长自己去抢银行?你在预防他去找警探合作吗?”
“不会。”
马里齐奥说:“我从不担心警探。”
“几天前我拒绝你的时候,提过卢卡更适合成为下一任‘大老板’。”
柯林说:
“和这件事有关吗?”
“没有。”
马里齐奥说得干脆。
“那要怎样你才会放过他?”
马里齐奥盯着柯林的眼睛:
“不怎样。”
他重新低下头:
“骚乱前就有人想要我的命,已经物色好了枪手,到最后关头才收住了动作。卢卡也是这些人的一员。”
马里齐奥轻轻一叹说:
“即使我愿意放过他们,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一个无解的困境,所以需要局外的力量进行干预。
“因为你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所有人的财路,一条缝都没给他们留下。”
柯林说:
“所以他们才想除掉你。”
“但是老实说吧,族长禁令已经没有意义了。”
柯林说:
“你没必要再对禁酒令瞻前顾后。莱纳斯案只是一个前兆。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过一阵子后在公国查私酒的人,其实都会是我的人。”
“所以你完全可以放他们自己插手私酒交易。”
柯林往后靠在椅背上,大方地说。
虽然,任何一个私酒贩子都离不开我的支持。
“或者你觉得辛西里私酒市场是我应得的报酬?”
柯林笑了笑,为了解决骚乱,马里齐奥曾对他做过许诺.
“如果你觉得必须遵守那个约定,其实也没必要这样。”
柯林说。
施塔德机构从不依赖贫民窟制作私酿。而区区辛西里社区的那点市场……也许说起来有些难听,但如今的他们已经不太看得上了。
“我可以把辛西里区的私酒业让还给他们。”
柯林说:
“也许这样,你们之间就没有冲突了。”
“你没必要付出什么。”
马里齐奥说:
“甚至我应该拜托你,好好控制住那些地下酒吧,不要让他们落到任何一个辛西里帮派的手里。”
柯林一怔:
“为什么?”
马里齐奥仿佛在说:他不是害怕风险,而是根本不想让五只手涉足私酒交易。
所谓观望公国上层的态度,也仅仅是一个借口。所以哪怕现在局面越来越明朗,他也没有半点要撤销禁令的意思。
有些人总在说“马里齐奥只是当局的一条狗。”
,这当然是没有根据的指责。但如果他不是,背后的原因又会是什么呢?
“……是因为‘老家’的态度?”
柯林不确定地问。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通过灯火体系统摄所有辛西里帮派的“老家”,也许与教团方面有某种协议呢?
马里齐奥不再回答,他抱起双臂,示意谈话就此结束。
一场没有结果的交涉。柯林叹了口气,从樱桃木的椅子上站起来,整理着下摆说:
“卢卡当然不会为你去抢银行,你的举动在他看来只是宣战而已。”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切斯塔洛家族的实力今非昔比了,但因为靠的是红石交易,所以很少人清楚这件事。
“据我了解,卢卡正在把力量调回施塔德,他是冲着你的位置来的。而且另外三家更可能站在他那边。”
柯林最后说:
“如果你想退出了,那就离开吧。我可以让卢卡做保证,以后你和你的孩子都会安全。”
…………
以别人的视角看来,季丽安的生活是极其重复和单调的。但她本人似乎很少感到枯燥。
在对歌蒂折磨中,有些困扰她已久的问题得到了解答。对“破解仪式”设计也进入了一个快速推进的阶段。
柯林努力去获得必要的红石,季丽安则降低仪式所需的红石用量。这就是他们之间约定的分工。两者的工作量和重要程度相似,就连困难也是对等的。
所以这又是另一端故事,它的曲折甚至危险,恐怕不会亚于柯林在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在这个故事里,季丽安一个人默默地扮演了所有角色,没有一句台词,也不会有什么观众想看而已。
与“破解仪式”有关的资料越来越臃肿,堆满了季丽安房间中的每个角落。有时分门别类地整理一次,就要花掉一个月的时间。
当她恍然从浩如烟海的书页中抬起头来时,发现外面又天亮了。深色的乌鸦从灌木丛中飞出,停在窗外的电线杆上呱叫着凄怆的曲调。凌晨的彻寒让季丽安忍不住咳嗽起来。
她扶着桌沿离开书堆,移动到不远的柜子边,为了取药。她一边啜饮着药液,一边让视线扫过试验台上的那些培养皿。
它们层层落落的看起来很多,但其实有一大半是空的,甚至在这剩下的一小半中,也有很多培养的是卡氏弧菌。
——上次做链球菌分离工作是什么时候来着?因为太过久远,已经忘记了。
明明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却像是沉迷着一样,将越来越多的精力投入到了“破解仪式”中。
季丽安摇了摇头,手里还拿着杯子。但是在她转身的时候,却因为猛地一惊,手中的杯子掉落到了地上。
在她房间的角落里,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人影的面容很熟悉,但它所传递的感觉却让季丽安异常陌生。
“艾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