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说完这么一句,就合上眼睛悠哉悠哉的睡了过去,留下许嬷嬷和扶眠二人大眼瞪小眼,颇为无奈。对于这位曾经给过自家主子下马威的许嬷嬷,扶眠一直都没什么好感,奈何姜婳说了以后这许嬷嬷就是自己人,让她们要“相亲相爱”,她也只好老老实实的忍着。“主子睡了,咱们到外面候着吧。”
许嬷嬷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轻声说道。扶眠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出去,只是这一出门,小脸就垮了下来。“嬷嬷似乎一点也不想主子搬寝宫呢,不然怎么这主子说不动,你就劝也不劝一句的就出来了?”
扶眠冷哼一声,语气嘲讽。“扶眠姑娘不用冷嘲热讽,老奴明白你想说什么。”
许嬷嬷似乎对她的态度丝毫不在意,一手托着还没有完全康复的手腕,一边道:“只是姑娘也该明白,主子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位软弱好欺的美人了,老奴今天愿意出现在这冷宫,就是打定主意与主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扶眠姑娘不用怀疑我的忠诚,时日还长,总有时间分辨的。”
她说的十分诚恳,以至于扶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相信还不是不相信,也罢也罢,就且再观察观察,看她日后是否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就在扶眠打定主意以后要对许嬷嬷看牢固一点之际,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繁杂的脚步声,而后就瞧见了皇上身边的小如子那张喜气洋洋的脸。之前姜婳得宠的时候,扶眠没少见过这小如子,由于赵如千是大内主管,所掌管的事务又多又杂,所以有很多事情在分身无暇之际都会交给他徒弟小如子去做,比如这皇上每日选了谁侍寝,都是由他去通知的。时间一长,他就成了这后宫中的妃子们最喜欢见到的人儿,也因此得了个外号:如意公公。“如意公公好”,扶眠看清来人,赶忙福了福身子,这小如子这个时候来,莫不是皇上今晚又选了自家主子侍寝?“你家贵人主子呢?”
小如子看了一眼那咯吱咯吱发出声响的宫门,脸上掠过一抹不屑。“主子正在里面休息,公公可有什么事?”
扶眠小心翼翼的问。“皇上有旨,昨夜姜贵人侍寝有功,特准其搬出冷宫,日后搬到芳华宫居住。”
小如子幽幽又道,“快让你家贵人主子出来接旨谢恩吧。”
往日里但凡只要是传旨,各宫主子都少不了要给些打赏银子,不过这挽花宫倒是个例外,这姜贵人还是江嫔的时候就未曾给过他半分打赏,现在……他抬头扫了一眼这破败的宫殿,自己这趟怕是跑了个亏本生意了,想到这,那本就不怎么耐烦的语气,更加不悦了两分。“不用了,劳烦如公公帮忙带一句话给皇上,就说嫔妾在这挽花宫中住惯了,舍不得走,多谢皇上的美意了。”
姜婳不知何时从房中走了出来,小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似乎有些没睡醒。身为赵如千的徒弟,小如子察言观色的本事虽说没有十分,但好歹也有个六七分,并且他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善于揣度各宫娘娘的心思,一句简简单单侍寝旨意,往往从他嘴里能说出不同的花样来,让每位美人儿都觉得自己是皇上心中那不可或缺的一位,主子们心情一好,他的赏赐自然也就源源不断了。今天姜贵人这旨意,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他师傅耳提面命的告诉他一定要自己来,他才不得已的跑了这么一趟。来之前,他也在心底盘算过这姜贵人会是个什么反应,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欣喜若狂,喜极而泣,谢主隆恩嘛。大抵是完全没有想到这姜贵人竟然不愿意搬出这冷宫,以至于在姜婳说完那句话时,小如子足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您说什么?不搬?”
因为太过诧异,以至于那往日里从来都是谦卑恭顺的嗓音也跟着尖锐了两分。“如公公耳朵不大好?”
姜婳对于他的失态倒是不甚在意,反倒像是颇为关心,“这跟在皇上身边,耳朵不好可不行,我说的话没有听清楚,重复一遍不算什么,这要是皇上说的话你没听清楚,难道也让皇上重说一遍?”
这话一出,小如子那清秀的脸上顿时青红一片。自打入宫以来,他就凭借自己的聪明乖巧讨了不少人喜欢,不然向来不怎么好打交道的赵如千也不会收他为徒,虽然身为奴才,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这种跟在御前伺候的,有时候可比那些当官的还要有用,后宫里的主子们看到他,往往也会给两分薄面。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失宠多日走了狗屎运被皇上想起来宠幸了一晚上的女人,这一只脚都还没卖出冷宫呢,就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多谢贵人主子关心,既然娘娘不愿意搬,奴才这就去回禀皇上。”
小如子冷笑一声,心中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只怕以后就是想搬,也没机会了呢。看着小如子那离去的背影,扶眠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主子实在是太任性了,这盼星星盼月亮的,好不容易能逃出这冷宫了,怎么主子反倒不愿意搬了呢!“主子,你怎么能……”扶眠恨铁不成钢的开口,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瞧瞧你,急的面红耳赤的,以后多跟许嬷嬷学学,也该知道什么叫荣辱不惊了。”
姜婳打了个哈欠,缓缓的转过身,对着站在身后的许嬷嬷又道:“方才那人说让我搬到哪去?”
“回主子,是让搬到芸昭仪的芳华宫去。”
许嬷嬷毕恭毕敬的答道。“芸昭仪?”
姜婳妙目一转,随即露出一抹笑意,“这两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昭仪娘娘也好奇的紧,不如就劳烦嬷嬷跑这一趟,为昭仪娘娘解解惑,也算全了一场主仆情分。”
“是”,许嬷嬷应了一声,而后便朝着芳华宫的方向走去。一阵凉风习过,将身后的宫门吹得咯吱作响,树叶也凑热闹般的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议论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