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用余光瞧瞧的瞅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琼妃,心里也有些莫名其妙。她跟这位琼妃娘娘,说话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要说有什么交集,大多都是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以及公众场合,私底下别说情分,就连脸熟都算不上。“娘娘可是有话要对嫔妾说?”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姜婳先开口了,横竖都是要说的,还不如早点把情况挑明。“姜嫔见多识广,不如猜一猜?”
琼妃停下脚步,面带笑意的反问。面对这样一位身上充斥着浓郁的书卷气的美人儿,姜婳有些无奈,人家笑脸相迎,她总不能不识好歹,特别是在对方身份等级都比自己还要高的时候。“大抵是娘娘对于我刚才在赏花宴上的那一番表现十分赞赏,所以想要结交我这个朋友?”
姜婳也跟着回以一个微笑,信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反正四海之内皆朋友嘛,只不过这六宫之中……就只能呵呵了。她这么说也无非是给琼妃一个面子,是以她说完就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十分“天真”的表情,等待着琼妃的答案。听到姜婳的答案,琼妃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而后才缓缓开口道。“从前竟不知道姜嫔是个如此有趣的人,你说得对,本宫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琼妃眨了眨眼睛,诚恳的说。这下换成姜婳愣住了。这是什么节奏?皇后、婉贵妃、琼妃三足鼎立,在自己投奔向了皇后之后,琼妃想要拉她入伙?什么时候起,她倒成了个香饽饽了?“大家都是姐妹,何来朋友一说。”
姜婳往前迈了一步,眸光看向前方的宫灯,荧荧之火在白色的宣纸中散发出暖色的光芒,将二人的身影拖得愈发纤长。“是不是姐妹,姜嫔心中有数,而本宫所说的朋友,却是真正的朋友。”
琼妃似乎对她敷衍的回答并不生气,反倒是耐着性子解释。话已至此,再绕圈子便也没什么意思了,姜婳喜欢直爽人,所以此时此刻,她挺欣赏琼妃的。“娘娘应该知道,我跟皇后娘娘交好,可还愿意与我做朋友?”
姜婳直言道。“不一样,你与皇后娘娘,以利相交,而我说的朋友,是以情相对。”
琼妃伸手将额前的碎发撩拨开来,神色坦诚真挚。“以情相对?”
姜婳眉毛微扬,眸中掠过一抹玩味,“所谓日久生情,嫔妾等着。”
说完便朝着琼妃行了个礼,而后带着扶眠、扶乔朝着挽花宫的方向走去。夜色皎皎,银色的月辉落在青色的竹林之中,带来些许轻微的光亮,琼妃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抹月白色,眸色深深。“娘娘,这姜嫔也太不识好歹了。”
一直站在暗处听着自家主子和姜嫔对话的杜若站了出来,神色有些忿然。自家主子这般天资卓绝的人物,肯与那从乡野出来的姜嫔结交就已经是对方烧了三辈子高香走来的好运了,没想到那姜嫔居然推三阻四,还敢说什么日久生情?这不是明摆着说她家娘娘的真诚还有待观察嘛。“想不到这后宫之中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琼妃看着那已经消失不见的身影,意味深长的说。姜婳不知道自己走后,在琼妃心中还得了一个比较高的评价,反而是今天琼妃对她递过来的橄榄枝,总觉得有些蹊跷,琼妃能跟婉贵妃、皇后分庭抗礼,想必一定有些手段,如果真的像她今天表现出来的那般率真,只怕早就不知道被弄死了多少回了。事出反常即为妖,姜婳觉得自己以后的目标人物里可以把琼妃也列入观察对象了。“主子,您真是神机妙算,那积血芍竟然真的变色了!”
刚刚回到宫中,扶乔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从亲眼见到那花瓣变黑起,她就憋着想说这句话了。“行啦,少拍马屁,今个这事成了还多亏了你,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必定好好赏你。”
姜婳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崇拜的扶乔,淡淡说道。诶,本来还想着扶眠在许嬷嬷的教导下终于变得沉得住气些了,没想到这原本看起来挺沉稳的扶乔也反倒跟之前的扶眠一样,也陷入了那段对她盲目崇拜的时期。每天都要面对着这样炙热的崇拜眼神,姜婳也是蛮无奈的。人呐,人格魅力太大也是有苦恼的。正当姜婳沉浸在对自我魅力太大的无耐中时,小如子却笑嘻嘻的跑了进来。“主子主子,您快收拾收拾,师傅刚才过来宣旨,说是皇上今夜翻了您的牌子。”
小如子笑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自从主子被禁足之后,皇上还没来过挽花宫呢,今晚是贵妃娘娘办赏花宴的日子,皇上没去贵妃娘娘那,反倒是来了挽花宫,更是侧面说明自家主子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呐!相比小如子的狂喜,姜婳倒是十分淡定。自打那天温怀初与她“私会”后,她就憋着一口气在心口,温怀初似乎也知道她在闹别扭,却也没打算安抚她,如此一来,姜婳就更郁闷了。好嘛,今个儿她刚去婉贵妃那表现了一番,温怀初就翻了她的牌子。哼,难不成是又要给自己的心头肉表立场来了?考虑到自己之前在阔天池跪了那么久,温怀初也没说给点什么实质性的补偿聊表心意,姜婳决定今天晚上要好好的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由于姜婳秉持着这种信念,导致温怀初来的时候挽花宫中黑漆漆的,别说是美人月下相迎了,门口就连灯笼都点的七零八落,看起来颇为萧索。这是怎么个情况?难不成几天不见,这丫头又想出什么新鲜花样来了?温怀初边想,边加快了脚步朝着主殿走去。当他怀揣着些许好奇和期待走入殿中之时,才发现殿内也是漆黑一片,就连床幔都已经放了下来。所以,这是睡下了?面对这个场景,温怀初表示有点淡定不能。登基三年,不是没见过走冰山美人系路子的美人,可那些个也大多都是欲拒还迎,为了增加情趣而已,像姜婳这种胆大包天,居然在他翻了牌子的情况下也敢自己先就寝的,怎么想也都是头一个。就在温怀初琢磨着自己是应该龙颜大怒继而降罪,还是说应该一笑置之的将这种行为也当做是一种特殊的“闺房情趣”之时,厚厚的床幔却被轻轻的掀了开来。“皇上,”姜婳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对襟长裙,从床幔中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只是不知为何,本来妩媚动人的脸蛋却覆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只露了一双翦水秋瞳在外面。“听说今个儿贵妃赏花宴你称病先走了,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见到她这幅模样,温怀初也着急,反倒是走到桌案前,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有武功傍身就是好,这乌漆墨黑的房间里也能行动自如的找到位置坐下来,看到温怀初那坦然处之的样子,姜婳又一次为自己丢失的武功默哀了起来。“皇上果真有顺风耳千里眼,所以大半夜跑到臣妾这来,可是来为贵妃娘娘出气来了?”
姜婳闻言便走下了床,本来她也想像温怀初那般装逼的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奈何考虑到现在自身的武功实在是还没恢复到夜视能力满分,是以只好无奈的走到窗边,点亮了桌灯。“哦?那不如你说来听听,你又怎么得罪人家了?”
温怀初看着她在黑漆漆的房间里走了两步被撞了三回,最后不得不老老实实的把灯点亮,明明疼的不行小脸上却还要佯装出一幅冷静的样子,就不禁有些想笑。“皇上可知贵妃娘娘今日邀请嫔妾去赏的那积血芍是个什么来头?”
姜婳一手撑着下巴,一派天真的问。“听说是沈程彦不远千里弄回来的稀有品种,贵妃也邀请朕一同欣赏,被朕拒了,怎么,不过一盆盆栽,还有玄机?”
温怀初转过头去,俊秀的面庞上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那当然了,听说可以助孕呢。”
姜婳眨了眨眼,“不然你以为沈程彦为什么要不惜千金买一盆花,又专门请人一路移植照顾方才让那花到了帝都仍能安然无恙?人家所求的,可是龙脉呐。”
听到姜婳的话,温怀初眸色微敛,表情有些晦暗不明。想到今天早上御史中丞钱明茹觐见,言语之中皆是针对他登基三年尚无子嗣一事,本来还以为不过又是老生常谈,现下看来,可能还真是他小看了沈照那个老匹夫?登基至今未有子嗣,一直是前朝大臣们三五不时就要拿出来觐见一番的惯例,要么让他扩充后宫,要么让他祭拜先祖,更有胆子大点的,还会隐晦的表示让他多找御医调理一番。毕竟自打去年莲贵嫔小产之后,后宫中就再无喜讯传出来过,所以大臣们有所忧虑,也是可以理解。但是如果这忧虑要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不过身为皇上的贴心小棉袄,当然要为您解除所有后顾之忧,您不想要孩子也不想要风言风语,嫔妾自当为您解决疑难。”
姜婳莞尔一笑,说出一句意义深重的话。看到温怀初眼底那骤然而来的风暴,姜婳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怎么知道朕不想要孩子?”
温怀初骨节分明如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而后轻声问道。“您身上常年泛着一股淡淡的墨香,细细闻去,其间又还泛着些许的苦味,应该是用的前足草,此草味苦,多用于作为药引,不过研成粉末放在香囊之中,再配上一些特定的香料,两种香味混合,便可产生避孕的功效。”
姜婳无聊的拿着剪刀剪了剪烛火,边剪边说,“既然皇上您不想要子嗣,而前朝那些大臣却又急的很,那不妨就先推一个人出来,堵住那些人的嘴,您也可以过两天舒心的日子,贵妃姐姐一盆积血芍,换来秦容华怀有身孕的消息,怎么算,也是赚了呢。”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那淡定自若的神情,鹅黄色的长裙配着暖色的烛火,将她那本来妖艳的面容也照得纯良了两分,淡淡的薄纱下朱唇若隐若现,有点诱惑,又似有些无辜。这一次,温怀初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感觉。他对她感兴趣,非常感兴趣。温怀初倾身向前,伸出一指勾住了她尖尖的下巴,两人间的距离间顷刻缩短,湿热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开来,顿生无限暧昧旖旎。“爱妃可知道在这后宫中知道的太多,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
温怀初捏着她的下巴,那股夹杂着苦味的墨香拂进她的鼻尖,烛光微动,将那本就英俊的面庞衬的更为出色,犹如雾中苍松,温冷又孤傲。“我知道啊,所以皇上你千万不要乱动哦,嫔妾的南柯香就快要燃尽了,这个时候妄动内力,一个不小心,可就经脉逆行了。”
姜婳偏了偏头,神情天真又无邪,话语里又透着些许得意。一室寂静。仿佛只有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在延绵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