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美人。一年前,他领兵作战,诈死诱敌。远在京城的唐妙筠,与他的灵牌拜了堂。而今他破敌立功,班师回朝,哪晓得,这女人竟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偏偏皇帝再次给二人赐婚,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一幕。话音落下,久久未得回应。林苍漠已是怒极,忽闻喜帕下传来细微的鼾声。怀胎累,拜堂累,顶着足有千斤重的凤冠,坐等揭盖头更累。这些,唐妙筠还是头一次发觉。反倒之前和一张牌位成亲,要来得干净利索些,至少那牌位不会说她怀的是孽种。咦,孽种?好大的胆子!唐妙筠两眼还没睁开,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大红盖头滑落,露出一张异常愤怒的脸。饶是战功累累的漠王,瞧见她的面容后,也忍不住退了一步。这张脸既红又白,既绿又紫,眼皮上是两片深深的阴影,眉毛涂得活像两把戒尺。林苍漠脸色愈发变黑,如此丑陋的女人,也敢号称第一美人?他在打量唐妙筠,唐妙筠也在打量他。这便是爷爷强塞给自己的丈夫了,果然鼻似悬胆,目若朗星,眉宇间的凌厉不显山不露水,犹如鞘中宝剑,足以震慑旁人,也足以让她恶向胆边生。在王府闲了这么久,难得来了个不好对付的,有意思,有意思……她双手轻捂微隆的小腹,朝林苍漠微微一笑。林苍漠右眼皮跳了跳,半生戎马的直觉令他觉得哪里不对,可惜为时已晚,这位“第一美人”二话不说就哗啦啦吐了他一身。吐完,还施施然行了个礼:“妾身身怀有孕,时常犯恶心,今夜不能侍寝,望夫君不要怪罪。”
说着,抬脚就朝门外走,全然忽略某人黑如锅底的脸色。漠王是吧?左右肚子已经大了,这个便宜爹,他爱当不当。孩子虽然还没出世,但唐妙筠已经想好,无论男女,乳名都随她前世的名字,叫做南儿。虽是遭人算计,丢入烟花之地得来的孩子,但毕竟属于这浮世,不似她,只是随风飘来的一缕魂。回到房中,原本紧闭的小轩窗不知何时已经打开。窗前,绿衣少年单膝跪地,人很瘦,脸很白,模样清秀如女子:“主子。”
“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唐妙筠问。绿衣少年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短短几句话,听得她神色变了三变:“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属下遵命。”
绿衣少年身手矫捷地消失在了窗外,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唐妙筠的手指在檀木桌上轻轻磕着,嘴角挂着一丝嘲讽,脸上的浓妆早已卸去,眉梢那火凰的图腾浑然天成,栩栩如生,连流转的眸光,也因它多了几分妖娆。一来,她没想到凰血一族竟是这种来历,二来,她不曾料到爷爷唐一空如此心狠,三来……若是遂了爷爷的愿,今后恐怕要与这漠王纠葛不清了。可她唐妙筠,怎会将身家自由交在旁人手里?爷爷啊爷爷,你那例无虚发的如意算盘,这次怕是要落空了……夜已深了,被吐了一身的林苍漠,沐浴了足有十来次,鼻梢却还萦绕着一股异味。眼前时不时闪过某女子嘴角弯弯的模样,心头恨得发痒。坐观三从四德,此女何曾做到其中一点?在他诈死之际居然与他人苟合,简直不知羞耻!天还未亮,窗外忽然飘来一阵臭味,比昨日那满身秽物更加恶臭扑鼻,直熏得他从睡梦中皱眉坐起。比清梦被扰更可恨的还在后头,侍卫胡二匆匆来报:“王爷,不好了,唐姑娘在府里做点心了。”
“你说这是吃的?”
林苍漠怒火中烧。比屎还臭居然是吃的?“回王爷的话,正是。”
胡二头皮有些发麻。林苍漠披上衣袍就朝外走,出门没走几步,右脚忽然经人重重一踩,正要斥责,嘴里就被塞入了一物。既烫又辣,气味难闻得作呕。不必说,这自然是唐妙筠所做的“点心”了。“我就知道你们不肯张嘴,谁再不张嘴,我可就踩谁了!”
浓妆艳抹的唐妙筠,得意洋洋地扫视一群苦着脸的下人,手里拿着一只碗,另一只手,则朝林苍漠的下颌狠狠来了一下。咯噔一声,林苍漠的嘴可算是合上了,汤汁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难看的印记,难看得像他此刻的脸。“王……王爷。”
胡二忍不住结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