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这一说,我还真忘了有个太后时不时想要从中作梗。”
唐妙筠勾唇一笑,推门而出。“你……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林含樱气得双目圆瞪。“不走,难道留下来与你继续罗嗦?”
唐妙筠说着,再次揪起那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厮,“走,领我们出去。”
有这小厮带路,不一会儿,一行人就绕过林林总总的假山,出了林府。吩咐马车将李小白、奶娘和南儿送回漠王府后,唐妙筠戴上那面具,步行至唐家,一路上,心中总有些空落落的。若是事情没出差错,她今日本该与林苍漠团聚,让林苍漠瞧一瞧那对双生子有多像他。可谁能想到,林苍漠竟无端端不见了踪影……“你是何人?”
相府门口,一个侍卫毫不客气地将她拦了下来。“我是来与你们宰相大人置气的。”
唐妙筠不动声色地揭下了脸上的面具。那侍卫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是漠王妃,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孙女见祖父,还需通报?”
唐妙筠面露玩味。“这……”侍卫不免有些为难,口中不说,心里暗自悱恻:谁人不知这漠王妃每次前来,都会将宰相大人气得暴跳如雷,他哪敢擅自让她入府啊……“行了行了,你快去通报吧。”
唐妙筠挥挥手道。爷爷摆明了是不想见她,否则这侍卫又怎敢将她拦下?故而,无论通报与否,结果大多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会被拦在府外。不过……区区一个侍卫又怎拦得下她?无论如何,她今日都要问清楚林苍漠的下落……弯身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她眯了眯双目。那侍卫转过身,正要朝里走去,忽被一物击中了气海穴,当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唐妙筠绕过他,来到唐家后院,没走多远,就在亭中瞧见了一道苍老的人影。“爷爷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亭子里喝茶?”
她唇角微牵。如今她不是凰女,以后再没人可以牵制她,更别想从她身上榨取一丝一毫的利益。想要操控她成为傀儡,成为报复匈奴的工具?爷爷这美梦,似乎做要到头了……闻声,唐一空抬头望去,瞧着一身男装的唐妙筠,左右两张眼皮忽然一齐跳动起来,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恼火:“又有何事?”
“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林苍漠如今在哪儿?”
唐妙筠坐到亭中,隔着石桌,看着近在咫尺的爷爷。桌上有杯热腾腾的茶,一丝一缕的白气在二人之间升腾而起,瞧着颇有些诡异。唐妙筠的目光,先是落在唐一空花白的头发上,而后,打量起了他有些浑浊的一双老眼。寻常老者,大多面容和善,爷爷这张脸,乍一看也是如此,仔细一瞧,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戾狡猾,每道深纹中都仿佛藏了无数尖刀。只一眼,唐妙筠就看出了爷爷定是怀了什么鬼胎。果不其然,唐一空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缓缓说道:“如今江堰、水渠已经建起,不仅缓解了西北的旱情,还令南方的稻田增收了许多,越国为了引入这水利,愿意将池国近些年欠下的银两一笔勾销。”
不知为何,唐妙筠似乎在他脸上瞧出了一抹志在必得的笃定,仿佛一击必杀的毒蛇,正盯着什么猎物。而这猎物,显然不是她……“所以呢?”
“池国如今国库渐满,再无粮草之忧。皇帝下定决心,要趁机歼灭匈奴。”
唐一空接而道。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令唐妙筠瞳孔一缩:“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向来不愚钝,又怎会听不出我言下之意?”
唐一空笑得意味深长,脸上的褶皱,似乎变得愈发深了,“我将你这个孙女嫁给林苍漠,无非是想让他替我除去匈奴,报仇雪恨。旱情有所缓解之前,池国仅有他一人能领兵歼灭匈奴,而今,却并非如此。”
匈奴吃了败仗,士气早已大不如前,而池国日益粮草充足,所以原本主和而不主战的皇帝,忽然改变了主意,想要除去匈奴这一心头大患。天时、地利均被池国所占,匈奴几乎必败无疑,故而,不是只有林苍漠才能领兵前往。换而言之,林苍漠与她,都不再是爷爷手中的棋子。棋子棋子,有用则用,无用则弃……林苍漠知道唐家的所有阴谋,爷爷又怎会留他存活于世!“你杀了他?”
唐妙筠眸中陡然浮现无数血丝。唐一空摇了摇头,苍老的眸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是生是死,全掌握在你的手中。”
“你何时竟变得这般仁慈了?”
唐妙筠嗤笑了一声,面上如凝结了一层寒霜。唐一空并未因为她话中的嘲讽而动怒,手中有足够的筹码时,他似乎从不轻易动怒:“有人来报,你在玉门关外捡到了一物。”
“你想要那盒子?”
唐妙筠问。“那银盒是巫族之物,共有七个,如今散落在池国的各个郡县。只要你能找到所有银盒,林苍漠就会安然无恙。”
唐一空说得简简单单,明明白白,仿佛这是一笔极为公平的买卖。“他如今在哪!”
唐妙筠皱眉紧皱,捏住了袖中的银针。什么银盒不银盒,谁知此事是真是假?哪怕让林苍漠有性命之忧的,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爷爷,她也绝不会放过!“他不在京城。”
唐一空道。“他到底在哪!”
唐妙筠身形一动,绕过面前的石桌,手中银针直逼唐一空命门。她虽处处同唐一空作对,但一直不愿与他反目成仇。尤其,唐泽已走,唐诗若已死,唐家只余下她一个后人。而爷爷日益苍老,不出几年,也会如皇帝、林老夫人一般油尽灯枯再者说,他机关算尽,想要报仇雪恨,也算是情有可原。可哪晓得,他竟拿林苍漠的性命相要挟!见唐妙筠眸中寒光如刃,唐一空面色陡变,冷哼了一声:“老夫真是养了个好孙女!”
紧接着,四周杀意顿起,无数黑影急急逼近。唐妙筠浑身上下尽是空当,却顾不得这么多。擒贼先擒王,只要将爷爷拿下,所有暗卫定都不敢上前半步……银针闪着幽幽寒光,直指唐一空命门。唐一空虽有武功傍身,但年岁已老,哪里会是唐妙筠的对手?眼看那针与他只有一指之距,不远处忽然有人大声喝道:“漠王妃,还不快住手!”
随即,一道绿影出现在唐妙筠视线中,竟是绿衣!说话之人手持一把匕首,抵在绿衣喉间:“快快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杀了他!”
闻言,唐妙筠身形不由一顿。暗卫趁机一拥而上,很快就将她擒住。“凰主!”
绿衣额上青筋暴起,只恨自己无用,被唐一空早早擒获,点了穴道,如今一动也不能动,令凰主心有旁骛,一击未能得手!“早知如此,我就该让诗若当这凰女!”
唐一空气得咳嗽起来,老脸一颤一颤,目光阴沉至极。唐诗若虽然心思狡猾,但此生想要的不过是名利和权柄,而唐妙筠恰恰相反。她不喜权势地位,只想自由自在度此一生,为此,就连凰女的身份都愿放下……可她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就如林苍漠一般。棋子自然要以身犯险,自然要听命于他,怎可随随便便就摆脱他的控制?看着她再无图腾的眉梢,唐一空怒道:“把她押入地牢,饿上三天三夜!”
“长老……”有人面露迟疑。唐一空转目看去,语气沉沉:“紫煞,你有异议?”
“长老,那银盒事关重大,不如让漠王妃尽快去找。若落入他人之手,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紫煞道。事关重大?落入他人之手?看着紫煞恭恭敬敬低下的头,唐妙筠忽然觉得,此人似乎在提醒她什么……当初,是紫煞告诉她,凰女图腾可以除去。四大护法应当听命于凰女,而非听命于长老,故而,紫煞在知道她的身份后,或许只是明面上对爷爷效忠,实则,要对她忠心一些。不过,如今她已不是凰女,也不知紫煞此言此语,究竟是想帮她,还是在迷惑她……“大胆!”
唐一空闻言勃然大怒,“老夫决定的事,岂是你能更改的!”
紫煞立刻跪地:“属下知罪,请长老责罚……”唐一空盛怒之下瞥了一眼地上的紫煞,吩咐身旁的暗卫:“去取长鞭,我要亲自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为首的一个上前一步,指了指唐妙筠:“那,漠王妃……”“押入地牢,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给她送饭送水!”
唐一空不容质疑道。“是!”
几个暗卫,立刻将唐妙筠押进了一间偏房,打开偏房的门,转了转桌上那座积满灰尘的烛台,一个幽深的洞口缓缓出现在屏风后头。见状,唐妙筠不由冷笑了一声。她从小在相府长大,竟从不知这里有个地牢,有些事,爷爷还真是隐瞒得深……“还不快给我进去。”
一个暗卫将她狠狠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