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不饶!可唐妙筠哪里会容他问出个所以然来?手腕一动,袖中的银针已蓄势待发。这侍卫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脑海中定是有些迷糊,只消将银针刺入他头上的金池穴,就可令其神智混乱,十天半个月都记不清先前的种种。不过这一番打算显然有些多余,他怔了半晌,神色依旧茫然:“我这是怎么了?”
“大热天的,你或许是中了暑热。”
唐妙筠插话道。那人半信半疑地打量她,心中总觉有些不对,却理不清半点头绪。“你先将唐姑娘送回府去,我随后就到。”
领头的侍卫皱眉吩咐。“是。”
那人点头,翻身上马,面上始终带着几分狐疑,仿佛一个将打未打的喷嚏,在鼻息间绕来绕去。转眼间,似有一线流光闪过。那人只觉浑身一阵发软,不由自主地从马背上滑落。一双手拉过缰绳,调转马车,匆匆朝皇宫的方向赶去……与此同时,北宫门旁,几十名锦衣卫正分头搜寻。“我方才明明看见这里有道人影,怎么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一人诧异地环顾四周。不同于南宫门,这里距离街道甚远,此刻只静静站着一个小太监,再无旁人。“走,去那边看看。”
另一人拍了怕他的肩。没走几步,二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齐回过头,看向宫门外那低垂着眼睑的小太监。小太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五官好看如女子,一张脸却白得出奇,不见半点血色,唯独嘴唇分外通红。两名锦衣卫对视一眼,皆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看着他脸上的那丝浅笑,却又有些心头发颤。“你……你究竟是何人!”
其中一人佯装镇定,极力掩饰面上的慌乱。看守宫门的向来是侍卫,怎么今日竟变成了一个太监?十有八九,这人根本就是那没来得及逃走的刺客!这人话音还未落下,另一人就大喊出声:“刺客在这,快来抓刺客!”
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杀了九公主的,想必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顶高手。不过武功再高,也长不出三头六臂来,正所谓双拳不敌四手,宫中的御林军成千上万,此人就是插翅也难飞!不出片刻,大批锦衣卫蜂拥而至,无数长刀一齐挥向这“小太监”。四周似有蚊虫飞过,那冲在最前头的一批陡然惨叫起来,叫声之大,刺得人耳朵生疼,一时间竟将后头那群人尽数吓得懵了。“小太监”见状脚步一动,跃上了墙头,正要离开皇宫,却见外头也密密麻麻涌来了不少锦衣卫,明晃晃的长刀在烈日下刺得人眼睛生疼。该死的,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了……“小太监”脸色微变,正想杀出一条血路,一辆马车忽然气势汹汹地冲开了人群,停在了宫墙外头,紧接着,一道有些纤瘦的身影翻身一跃,踏着众人的头顶来到“小太监”身旁,袖中粉末如烟似雾,弥漫在空中,呛得众人咳嗽不止。“不好,是毒!”
有人急忙捂住口鼻,可惜却已迟了。将解药塞入这“小太监”的口中,唐妙筠扯了扯嘴角:“司徒青,你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里隐居深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今日忽有兴致闯皇宫了?”
咽下药丸,司徒青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关,最好不要多问。”
唐妙筠“嗯”了一声,点头道:“既然与我无关,那我索性就不将那只蛊虫还给你了。”
“什么蛊虫?”
司徒青不由一愣。唐妙筠淡淡看着他:“你说呢?若没有蛊虫,我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就找到你?”
蛊师须得用自身的精血喂养蛊虫,如此,蛊虫才会与其心性相通,无论毒性多强,性情多暴虐,都绝不会噬主,且哪怕相距数十里,都能嗅着气息,回到主人身旁……闻言,司徒青脸上不由冒出几分怒意:“你竟敢偷我的蛊虫!”
唐妙筠勾了勾唇:“这只蛊虫是你用我的毒血所炼,被烟雾所熏,藏入了我袖中,如何算得上是偷?”
毒血?烟雾?司徒青登时想起了先前在草原上的那一幕,更是恼火至极,只差没骂出声来:“你居然偷了我的蚰蜒?”
那毒血只有小小一罐,好难得才炼成了十只蛊虫,在玉门关外遭烟雾一熏,只余下了区区一只,一直被他视为珍宝,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掌心才好。之所以如此珍视,一来是因为凰女之血包含百毒,炼蛊有奇效,世间再无他物能够取代;二来,则是因为这般奇特的蚰蜒,天上地下唯有这一只。哪晓得今日,唐妙筠竟说还有另一只蚰蜒……一时间,司徒青不知是该气,还是该喜,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瞧得唐妙筠忍俊不禁。“这里可是皇宫,你若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她挑眉提醒。“先将我的蚰蜒拿来!”
司徒青伸出手,面色狰狞,颇有要拼命的架势。“如今是该你要挟我,还是该我要挟你?”
唐妙筠看了他一眼,眸中满是玩味,“你若再不走,不仅得不到这蚰蜒,就连自己的命也会留不住。”
眼看不少锦衣卫正朝这边赶来,司徒青将牙一咬,跳下了宫墙。二人刚进马车,不远处就射来无数箭矢。“走!”
唐妙筠合上车门道。紫煞一甩马鞭,马车飞驰而去,扬起一路黄尘。这黄尘之中,隐约夹杂着些许白色粉末,不细看,根本不易察觉……一炷香后,三人来到城门前,均已变了模样,紫煞被易容成了一个满面皱纹的驼背老翁,唐妙筠则换上了男装,一头青丝束于脑后,看起来倒也俊俏。司徒青跟在二人身后,身着粗布衣裳,一副小厮打扮,眸光阴沉得吓人,像是有谁欠了他百儿八十两银子。百翠国并不知他们的身份,也不知唐妙筠有一手易容的绝学,故而三人轻而易举就出了城门。没走多远,司徒青就不耐地开了口:“唐妙筠,你究竟想用我的蚰蜒做何事!”
“你大可放心,我对你这蚰蜒并无兴趣。”
唐妙筠淡淡道。这虫一直被她放在一只玉瓶中,极少动弹,既不咬她,也不咬旁人,若不是上次曾在司徒青手心中见过一只一模一样的蚰蜒,她几乎要以为,这只是一只再寻常不过的百足虫了。看着司徒青气急败坏的脸,她接而道:“我要去琼岭找一件东西,你在那里住了许久,应当帮得上一些忙。”
“你……你要去琼岭?”
司徒青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没错,”唐妙筠点了点头,“所以你帮是不帮?”
“你要找的,是不是一只银盒?”
司徒青迟疑片刻,继续问道。“你知道那银盒?”
唐妙筠有些诧异。“我在琼岭住了十余年,怎会不知那里都有何物?”
司徒青反问道。“那你可曾见过那银盒?”
一旁的紫煞忍不住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