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的事过去后,御用监连补带升地换了那么一批人。
因现是福妃管着这边,故而芙蓉宫上下同这些人都熟。 这天一早,一个姓陈的小太监跑过来,恰好薛姮照和幽竹芳甸在院子里。 “小陈公公,你这么急慌慌的来做什么?”幽竹问他。
小太监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尽管行色匆匆,脸上的笑一直却没停过:“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们那边有个小库房屋顶漏了,特意过来请示一声。”“前两天的雨确乎是大了些,”芳甸说,“不过二月里不是都一总修葺了一遍吗?怎么连两场大雨也扛不住?”
“谁说不是呢!”
小太监说,“那起人天天的斗嘴打屁有本事,手里的活计实在不够地道。这才将巴两个月呢……”
“成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就跟娘娘说一声,叫卫总管拨了人去监工,赶快修上就是了。”幽竹道,“可是说里头的东西没淋坏吧?”
“我们瞧着倒是还好,姐姐们若是不放心,可过去看一看。”
小太监说。
实则他们都乐意这边的宫女过去,光是瞧着她们或是听她们说几句话也觉得怪好。 福妃娘娘宫里的人都算随和,虽然也有性子直爽的,但从来也不为难人。 “娘娘这会儿在里头抄佛经呢,不便打扰,卫总管也不在。不如咱们直接跟过去瞧瞧,事情不大的话,就随手办了。”到这时薛姮照才开口。
“说的也是,事情再小,咱们也不能不经心。”芳甸道,“况且这是公家的事,多加些小心总是没错的。”
说着话,三个人便随着那个姓陈的小太监走到后头来。 这时御用监有几个管事的也都走了过来,陪着薛姮照他们走到漏雨的库房去。 那间小库房在最西边,西北角漏了,雨水沿着屋角流下来,把整个墙角都洇湿了。 粉刷雪白的墙壁染出一道道污黄色,看上去颇碍眼。地上倒是没什么水渍,里头存放的东西也的确没有被淋。 “好在漏得不算厉害,也没有东西沿着这边的墙放置。”
幽竹说,“这屋子里多放的是木器绸缎,都是禁不得水的。”
“姑娘说的不错,这都是咱们娘娘有福,否则万一淋坏了什么,可不得好一番折腾。”
一个姓左的大太监说。
“如今天晴了,赶快叫了人过来,好好地修缮,千万不能再漏了。”芳甸叮嘱道,“就算这次没出事,也不能掉以轻心,未必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是是是,芳甸姑娘教训的是,这事儿的确不能掉以轻心。”
那几个太监都连连点头,还有的则直接出门去叫人过来准备开修。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薛姮照走到那漏雨的墙角边,不动声色地抠了一小块墙皮在手里。 墙皮被雨水淹泡,已经变得松软无比,像豆腐一样。 “姮照,那边有些腌臜,你快过来吧。”幽竹发现后连忙叫她,“左右就来人修了,这点活计一半天也就完事了。”
“我就是想看看这屋角露天了没有,”薛姮照说着已经走了回去,“要真是那样的话,做工的人可就该挨打了。”
“姑娘放心,虽说没露天,回头也得把干活的这几个人好好骂一顿。”
左太监忿忿,“什么东西!敢是混差事来了!”
“倒是辛苦了几位姑娘,特特跑来一趟。”
左太监骂完了做工的又回头朝薛姮照三人说,“一会儿做起活儿来刨土烟尘,不是您三位待的地儿。不叫你们宫里哪位公公过来看着,倒还相宜。”
“左公公想的周到,我们也是不放心,所以特意过来瞧瞧。”
芳甸说,“回头就有人来接我们的班儿了。”
话音没落,芙蓉宫的一个小管事太监就跑了来。 “卫总管打发我来的,姐姐们快回去歇着吧!这边还是我这样的粗人看着吧!怎好劳动几位姐姐,”小太监说,“一会儿太阳升高了,可别晒着。”
“小冬子,你现在越发饶舌了,我们哪至于一点累也挨不得?”
幽竹瞪他一眼道,“花马吊嘴的,回头我告诉卫总管去!”
“别别别,好姐姐,我这实在是出于真心,你可千万别到总管跟前儿告我的状。那样的话,我准得挨训。”
小冬子连忙告饶。
“你何苦吓他,”芳甸笑着拉过幽竹的手说,“他也是好心,你嫌他嘴碎,训他两句也就完了,反正他脸皮厚着呢。”说着三个人便往芙蓉宫走去,因连着下了几天的雨,路面还是湿的,墙角边生了很多绿油油的苔藓。 “这东西,好像鬼一样,平日里明明瞧不见的,怎么一潮湿就都冒出来了,”幽竹指着墙边新生出来的一片苔藓说,“你们瞧瞧,都长到半墙高的地方了。”
“这东西长得快,死的也快。不信叫太阳照上两天就没有了。”
芳甸说,“我倒觉得苔藓还好,不招人烦。倒是泥地上生的那层青皮叫人恶心,滑不溜出的,踩上去就要摔跤。”
“那叫地骨皮,”幽竹听了笑道,“其实是能吃的,我没进宫来的时候家里日子穷,一下完了雨我娘就打发我们到山上去采这东西,炒着吃怪好吃。”
三个人说说笑笑,回到了芙蓉宫。先过去跟福妃娘娘请安,简短说了库房的事。 “事情虽然不算大,可是要细心,你们三个做的很好。”
福妃娘娘点头夸赞她们,“刚巧有皇上赏下来的点心,给你们端两盘子去。”
三个人谢了赏,就回到后头的住处。 池素正在那儿晾衣裳,隔老远就问:“一大早上的都跑哪儿去了?我把你们几个的衣裳和手帕子都洗了,趁着天儿好晒个半日也就都干了。”
“还是我们池三姑娘最仗义,”幽竹说着走上前,手里捏了块点心就往池素嘴里送,“这是娘娘赏的,我们都还没敢动呢,先可着你。”
薛姮照则说要洗手,直接进了屋子。 她们屋里有个琉璃的小鱼缸,先前养鱼来着,后来便空了下来。 薛姮照将那块抠下来的墙皮放了进去,又拿了个碎布角浸了水放进里头,为的是保持湿度。 最后把细纸打湿蒙住了口,然后把这琉璃缸放到了床底下。 她刚站起身来池素就进来了:“洗好了手没有?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我给你沏碗茶,你先吃上两块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