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完美的一双手，不流汗也不发抖……”感应灯坏了的黑暗楼道里，张泊瞄了眼手机，意料之中，没有信号。他打开手电筒，嘴里哼着歌，很快就再次到了四楼那个倒霉蛋的门口。被踹开的大门还敞开着，张泊拿手电筒照了照，“私密马赛，屋里有人不？有人的捧个人场，没人的捧个鬼场，做个声呗”没人搭理他，走廊的回声显得他的破包袱更破了。张泊翻了个白眼，走到走廊尽头确认了下供电箱的电闸已经推了上去后，顺手将电闸又拉了下来。之后才悠哉悠哉地回到了404门口。他从工装外套上衣兜里掏出来一直震个不停的手机，接了起来。“莫西莫西？”
张泊伸头望了眼屋里，一片漆黑啥也看不着“对口号。”
吊儿郎当的语气，周扒皮没跑了。“白日依山尽！”
“我看你有病！““黄河入海流！”
“锤烂你狗头！”
“卧槽，卧龙！”
“尼玛，凤雏！”
“核对无误！达瓦里氏，这里是喇喇咕，有事请指示！”
张泊清了清嗓子。“达你妈个棒槌！你是第一天就职的新人么？你不是熟读员工手册么？任务要务之三，时刻保持信息畅通，是被你当狗粮吃了么？”
那边周扒皮语气不善。“不怪我，我手机卡联通的，这附近好像没联通基站，您要不给我换个好点的手.....”“换个锤子你要不要啊，”周扒皮被混不吝的小子气得够呛。“快点去干活，这烈度爬的有点快，再不处理掉升到未级我就得报给分区领导，太麻烦了。”
你麻烦关我屁事？张泊心中腹诽，不过他也不想和不熟的领导或者同事一起工作，所以还是乖乖地进了屋子。“hello？”
张泊把手机放在胸前工装笔袋里，手电筒朝外，不知道啥时候双手已经带上了一双经典款劳工手套。屋里确实半个人影都没。连细微的呼吸声都听不见。“有点麻烦呀。”
张泊歪了歪头，这灵能物品二次激发的影响范围比自己想象得大。“嗦……后勤刚反馈回来，热成像被干扰了。你从下面上来，整栋楼没声音反馈是么？”
周扒皮那边好像是在嗦粉，嘴里说话含混不清。“嗯，我刚把总闸拉了。”
张泊从腰包里抽出了一根甩棍，“应急灯没亮，没人作声，屋子里也没其他灵能反应。”
“嗯，我瞄了眼。灵能成像里整个楼确实被灵能纳入进去了。”
周扒皮开了瓶听装可乐，“妥妥的申级水平。整个建筑包括人员应该短暂被拉入【缓冲层】里了。按以往案例来看，这次激发类型应该是【副本】型。”
“啊这。”
张泊撇了撇嘴。“老板，我实在不想跑副本哎。”
“没事，上次两个星期的都跑过，这次这烈度三天到顶了。”
周扒皮一边嗦粉一边喝可乐，硬是给张泊听馋了。“平台那边会有人去解释的，不影响你全勤。”
"成吧。”
张泊见实在没有理由再推脱，“那要是我爸妈电话过来咋说？”
“放心，到时候我就和你爸妈说外卖平台内部培训，涉及商业机密，一律扣留通信工具。”
“你这理由狗都不信。”
张泊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不一定，”周扒皮语气戏谑。“上次阿姨就信了。”
“……你妈的。”
张泊一脚踏入301室，漆黑和窒息感便瞬间淹没了他的五感。每次副本【穿梭】时候这种感觉都是大同小异的。怎么形容呢，溺水者双目失明？被枕头快捂死时的感受？短暂的窒息后，张泊再睁开眼，周遭环境已经截然不同，凭借从窗户里透进来不算明亮的月光，张泊对当前环境做了一次最基本的观察和评估。十来平米的屋子，土砖色的墙壁上挂着某种特色图画挂饰，八九个异域长相的壮年汉子横七竖八地睡在周围，鼾声如雷。他一身装束已经替换成了与其他人近似的粗麻布织的赭色短衫短裤。短衫的袖边没有滚边，粗麻的质感戳得他浑身痒痒，上臂小腿和额头都用黑色的颜料画着带有神秘色彩的纹样，和其他壮汉身上的基本一致。他用手搓了搓，并不是很难搓掉。腰间系了根麻绳，麻绳那头是一柄小臂长短的短刀，用脏得包浆的油布裹着，只露出寒光凛凛的一小段刀背。古代异域，群居有刀，身上还涂抹着代表某种统一身份的特殊纹样。还有一点，没有女人。那么他的新身份便很容易猜到了。张泊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咧嘴一笑，得，某种程度上还是同行。都是送货的。他回过神来，再次观察起来。腰包、手机都和他自己的原本装束都如同往常副本一样被【暂存】了起来。倒是任务前领取的船锚一样的项链还好端端挂在脖子上。该说不说，不愧是研发部门做的灵能产物。干燥粗粝的空气中，除了砂石味以外，还弥漫着一股子汗臭和脚臭味。张泊微微啧了一声，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回味起小时候奶奶在家腌的一缸又一缸的老咸菜。“滴。”
正在这时，清脆的一声低鸣响在脑海里，张泊闭眼内观，脑海中有隐隐约约的相关信息自然浮现，这些便是【副本任务】的要求了。认真阅读任务要求是【副本】中提高存活率最重要的一环，没有之一。高考审题错误不影响你清华落榜，毕竟你本来就考不上；但副本任务不审题，那影响大小可能就是【去势】和【去世】的差距了。“独立或者协助关闭至少一处虚空裂缝……”张泊挑了挑眉。这名字多少有点耳熟。“稍等……这特么不是英雄联盟世界观的虚空裂缝吧！逗闷子呢搁这。”
如果不是夜深人静，张泊多少要蹦出三两句国骂来过过嘴瘾。虚空裂缝是什么概念，在神魔满地走的英雄联盟宇宙，那也是最大反派的存在。那可是和最鼎盛的恕瑞玛帝国发生过位面大战的。“申级副本怎么开的位面大战的副本啊。”
张泊越想越不对劲，这灵能物品二次激发前连坑人都要蛊惑人才成，关个电闸就解决了的事儿。这二次激发怎么突然跨越这么大？就有种人家和你说带你去拜拜女神，你以为你去拜的是观世音菩萨，再不济是什么幸运女神啊爱与美之神的，结果到地儿了，你看着眼前那一大坨不可名状物时，对方告儿你，黑暗丰穰之女神那也是女神。你能咋说？“总感觉被人摆了一道。”
张泊轻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还好，虽然物品有换，但体质应该还是原本体质。“算了，大不了苟着呗。”
张泊瞄了眼“失败，抹杀”的任务要求，心中腹诽，“还真去世……你还是标‘去势’更能吓到我。”
他倒头睡去。吃饱睡足才有力气干活不是？“烈度升到【午】级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在现实世界，三十岁出头，胡子拉碴，眼角还有眼屎没擦，发顶像是抹了猪油一样的男子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螺蛳粉，略带惊讶地望了一眼自己的秘书。“对的，就在张干员进入【副本】的同时，后台的灵能烈度检测表发出了黄色警报。烈度急升。直接跳过到了【未】级。”
二十出头，容貌姣好，略施粉黛，装束打扮优雅又得体的秘书微微地皱着眉头，站在休息间门口，回应道。“而且比较麻烦的是，前线人员反馈说整栋大楼现在肉眼还能看到，但灵能成像里看不到了，只能检测到不断攀升的灵能烈度。““看来这次的【缓冲层】很不稳定啊，这么一会儿就往灵界滑了？”
周老二用舌头剃了剃牙，站起来后托着碗出了屋子，“戌级物品二次激发，大区记录都没发生过的事儿能摊我头上来，果然是有鬼哈！”
“要上报给上级单位么？”
小秘书随着周老二的步子往后退，试探性地问道。“报个锤子，我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把碗递向避开快八百米远的秘书，小姑娘屏着气小心翼翼接过了碗，准备去倒掉，被周扒皮喊住了，“别倒掉啊，我是要再续一碗。你过会拿到控制台去就成。谢谢哈！”
周扒皮看小秘书愣在原地一脸讶异的表情有些困惑，略微思索后，恍然大悟道，“啊你是想说为啥这汤底还留着是吧。这是我多年吃螺蛳粉总结的经验！一般小年轻都不知道，我也不乐意告诉他！你听说过‘百年老汤’没？这玩意就和那老汤一样，前面一碗的汤底配下一碗的面，您猜怎么着，那味道，嘿，那叫一个地道！有机会你也试试！保证你会喜欢。”
一通话说完，周扒皮见小秘书还愣在原地，知道小姑娘被这老社畜经典吃法深深震住了。他脸上露出慈父般的微笑，挥了挥手，“去吧。”
小秘书眼看着耸肩驼背的邋遢领导插袋走进控制台，终于领会到，担任区领导的父亲，在自己应聘上秘书岗位报喜的时候，踌躇了半天说出的那句“也好，就当多点社会经历了”，到底是什么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