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的事情万事俱齐,只等那日,我们的小宋书记忙了这一阵,突然闲下来。 和万新客说完话后,他也琢磨着是不是把罗南的事情给解决了。 基层维稳是宋轻云这个驻村干部第一书记的职责。 在以前,红石村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也以此自傲。 罗南家出了流氓扔石头一事影响实在太坏,不处理违法分子,民心不安。 村里男多女少,大小光棍一抓一大把,很多人看女人的眼睛都是绿的。 在以前,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沾亲带戚,都没往心里去。大伙儿在地里干农活,开起玩笑来,大婶嫂子们比男人还野。现在好了,罗南的事一出,妇女们突然醒悟,有的人口头和你开着开着玩笑,说不定就会付诸行动了。 心魔一旦放出来,当真是人人自危,安定祥和的局面就这么被破坏了。 宋轻云想起以前别人跟他说有不少村里的光棍盯着罗寡妇——耗子别手枪,起的是打猫心肠——看来这事搞不好是感情纠纷,某人追求罗南无果,因爱生恨,产生了报复心理。 得从这方面着手。 那么,找谁打听消息呢? 宋轻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龚竹的茶馆,那里是红石村的社交中心和小道消息集散点。 想了想,觉得自己跑过去就为这事,实在有点格调不高。而且,内心中还真有点怵龚竹。 他便拿起电话拨通黄二娃的电话。 “谁呀?”
那头黄二娃很不耐烦。 宋轻云:“你手机里可是存了我的号码的,这话什么意思?对了,你现在在茶馆里吗,是不是在打牌?”
黄二娃大怒:“我打什么牌,早戒了。”
“是不是关丽回来了?呵呵,我有事找你,在什么地方?”
“在地里干活呢,丽丽喜欢吃红油菜,她想带点进城分给家政公司的姐妹们。”
“那好,我去找你。”
油菜分为两种,一种是可以结油菜籽的白油菜,一种是不结籽用来做蔬菜的红油菜。 黄明家的油菜是红油菜,有大约二分地。现在都已经长了一尺来高,从远处看去,紫红色一片。 太阳很大,又干了活,黄明满头是汗,索性脱了羽绒服,只一件老头背心蹲在地里干活。 他本就帅气,在部队当了几年兵,这一短打扮,浑身都是匀称结实的腱子肉,当真健美。 黄明婆娘关丽则打着阳伞站在田埂上看景儿,迎风吹来香水的味道。 另外一头,黄明的父母正在给冬小麦除草,时不时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自家媳妇。他们很不高兴,关丽你就一农村婆娘,还打扮成城里人的样子了,喷啥香水,熏死个人。还有,这么大太阳,大家都累得五股汗流,你却好,站在一边瑟瑟发抖,也不怕感冒了? 宋轻云:“黄二娃,想不到你身体这么健壮,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天天泡健身房的。”
黄明:“以前在部队里天天练,养成习惯了,回乡务农后,每天不折腾一下骨子就痒。宋轻云你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黄明,对领导要礼貌。”
关丽笑着跟宋轻云打招呼:“宋书记好。”
“你好。”
宋轻云微笑点头:“黄明,有个事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黄明脸色就变了,他老婆关丽最痛恨自己打牌,最近手风又不顺,输了些,都交不了帐。 好在宋轻云问的是罗南的事,黄明不耐烦:“我怎么知道,我成天只知道打熬气力,对于女色全然不放在心上。”
宋轻云扑哧一笑,你黄明有关丽这个婆娘,敢把女色放在心上吗?再说了,关丽长得挺好看,村里其他妇女也比不上她呀! 直男黄明不想说这些男男女女的事,关丽却来了精神,说,宋书记,我跟你反应个情况,这里谈事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黄明:“宋轻云你别去,关丽口中可没好话。”
关丽斜视他一眼:“你管不着,快干活。”
就率先钻进旁边的小竹林里。 宋轻云看她,满面精彩,大喜,说,就来就来。 看到他们的背影,黄明很不以为然,心道,丽丽八卦也就罢了,毕竟是个女人,谁不喜欢和人理小话子,你宋轻云说这些事,还是大老爷们儿吗? 不片刻,竹林里就传来关丽咯咯的清脆的笑声。 良久,她道:“宋书记,名单我可是给你了,你可不能对人说这事是我讲出去的,不然以后还怎么见人,那不是背后说人长短吗?罗寡妇那婆娘我看就是个水性扬花的,如果在古代,早被人浸猪笼了,你得好好修理修理她和那些奸夫淫妇。”
宋轻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满:“关丽,话不能这么说吧?你不能乱给人安罪名,人家现在是未婚,追求自己的幸福无可厚非,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排查一下究竟是谁往人屋顶大半夜扔石头。”
“哟喝,宋书记你心疼罗婆娘了。对对对,那婆娘看起来娇滴滴的,你们男人都吃这一套。”
说罢,关丽银铃般的笑声变成了杠铃。 就看到宋轻云狼狈地从竹林里出来,满面铁青:“黄二娃,关丽口无遮拦,不象话。”
黄明:“我说让你别去,你又不听。”
宋轻云也不是没有收获,关丽是何等八卦的一个人呀,她虽然不在村里,可每天都会在群里跟老家的婆婆大娘聊天抢红包什么的,一玩就是一晚上。 这也可以理解,她一个人在城里上班,没有什么朋友,又不玩游戏,不在网上和村里人说八卦也没办法打发光阴。 村里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关丽说宋书记你的猜测是对的,这事肯定是感情纠纷。 不然,你想啊,罗婆娘平时一副林妹妹模样,路上看到一只蚂蚁都会装得被吓坏了的样子,怎么可能得罪人?除非是有人追求她,而她又不干,这才因爱生恨。 最后,关丽说,现在只是扔石头,问题不大。但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说不定就是情杀了。 宋轻云笑道,危言耸听。 关丽不服,道,什么危言耸听,三角恋爱这种事最要命了,男人热血一上头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宋轻云吃惊:“啥三角恋爱,你说清楚了。”
“放心好了,名单我会给你的。”
关丽告诉宋轻云一个惊人的八卦,村里不是光棍汉泛滥成灾吗,罗南长得有好看。她一守寡,不少男人就动了心,前去纠缠,经过男人们私底下几轮淘汰,最后有三人脱颖而出。 “三人?”
宋轻云抽了一口冷气,道:“关丽你说得不对,这什么三角恋爱,明明是四边形恋爱嘛!”
想不到啊想不到,罗南看起来那么娟秀和温柔的女人,竟然有三个追求者,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了名单就好说,如果不出意外,扔石头的违法分子就在这三人之中,动机成立。 现在只需按图索骥,挨个去查,用火眼金睛把违法分子给挖出来。 名单上第一个人是二组的龚如祥,这名字一听就很老派,估计此人年纪不少。 到了地头找到人,小宋书记一看,果然如此。 此人大约六十出头,家庭条件一般,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下。他早年在外面打工,赚了点钱修了两间瓦房,有个女儿出嫁了,老妻也去世了好几年。 这人怎么说呢,不太讲究。单身老年人都这样,衣服穿得脏破,和宋轻云说话的时候卷了一根美好火腿肠大小的叶子烟吧嗒吧嗒抽个不停,还时不时朝地上吐上一口清口水。 他吐唾沫的时候很有技巧,嘴唇一撮,一涎晶亮的液体就标了出去。 地上很快积了一滩。 宋轻云看得毛骨悚然:“老祥,你就不能讲点卫生。”
“咱们农村人不讲究这些。”
“好吧,我代表街道代表村两委问你一件事。放心,这事只是我私下查访,没有第三人知道,希望你能据实回答,这事和罗南有关……” 宋轻云把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便,问:“石头是不是你扔的?”
说着话小宋书记用审视的目光端详着龚如祥,虽然知道就算是他干的,人也不会承认,但从此人的神色中还是能够看出蛛丝马迹的。 是的,这人看起来真的令人怀疑。他形象实在太糟糕,条件也普通,罗南能看上他才见鬼了。 龚如祥说不是他干的,他可以发誓,并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最后说,宋书记你要相信我,我扔罗婆娘石头干什么,是是是,那婆娘死活不肯答应和我好,我是很气,可我也得有那条件晚上出门呀!实话告诉你,我是鸡目眼,天一黑就出不了门。 宋轻云好奇:“啥叫鸡目眼……哦,夜盲症啊,打电筒也不可以吗?”
龚如祥说他的夜盲很严重,打电筒也不行,一不小心就摔到在地。上前年还断过腿,就是晚上打着电筒出门遭的,大家都可以佐证。 夜盲之所以叫鸡目眼,那是因为天一黑鸡就看不见东西。 宋轻云也信了,说:“不好意思,我就是问问,了解一下情况。对了,我最后还有个问题,龚如祥,你条件一般,年纪也大,为什么能争得过别人。”
“老年人怎么了,老年人不能有爱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龚如祥最后说,他辈分高,和龚珍信一辈,后辈自然要让。 宋轻云很以为然:“说得有道理,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