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宋轻云却在罗南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罗寡妇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龚珍信所许下的承诺,毕竟上次她的教训实在太深刻。才五万块钱都已经那样了,换这回五十万,龚珍信会放过自己? 宋轻云保证:“罗南你放心好了,这次我还是村两委全体干部可以佐证,咱们都签字画押,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罗南摇头说不放心,你宋书记我是相信的,其他人也就那样。 宋轻云既然你相信我,那还说什么。 罗南:“宋书记你在自然没人找我麻烦,可如果你走了呢?你在咱们村只有两年,现在都过去五个月了,还剩多长时间。你一走,龚珍信只怕立即就会翻脸。”
“你这人怎么就不相信个人呢,不是还有永华和建国他们吗?”
罗南又抹起眼泪,永华建国他们又能怎么样,珍信叔是支书比他们官儿大。珍信叔就算不是支书了,他也是族长,除非我不在村里,只要在就得归他管。我是龚家的媳妇,永华和建国是外姓人管不了龚家的事。宋书记你信不信,你前脚离开红石村,珍信叔后脚就会召开宗族大会。若不答应,人家一记耳光就扇过来了。 我这是为啥啊,钱钱没看到,连个住的窝也没有,我这是为啥? 宋轻云没有办法。 自己当说客不行,那就换一个人,换乐意,妇女和妇女之间很多话都能敞开了聊。 乐意劝罗南道,咱们先不提珍信支书将来是不是信守承诺,他如果不守信,别人也就罢了,作为村委委我第一个站出来为你做主,我还不信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他还能搞封建社会那一套?退一万步说,就算钱都由村两委保管,将来这钱不还得给娃娃,你把娃养大辛苦赚钱,不就是为给孩子买车买房吗? 罗南回答说,不是,不是这个说法,我现在就没住的地方呀! 乐意说,不是赔你钱了吗,你自己去买呀! 罗南说,珍信叔不是要把钱没收了吗? 乐意说,支书说了这钱给你呀! 罗南说,我不信。 乐意:“村两委可以担保呀!”
罗南说,没用。 两人说了半天车轱辘话,最后乐意也没办法,悻悻而归。 换陈建国出马。 高春容跳出来不干了,说,罗婆娘骚得很,我怕建国经受不住这种考验。 大家都奇怪,说,你不能这么说人建国,建国在这种事上人品还是很好的。 高春容火暴暴地说,好个屁,陈建国这个畜生成天在我面前说罗婆娘长得瘦,他这次去了就是老鼠掉进米缸,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我这不是送羊如入虎口吗,反正就是不许去。敢去,我打断陈建国的腿。 陈建国不想断腿,就道,各位领导,你们就别为难我了,我誓死不从。 气得龚珍信骂,陈建国你就是个趴耳朵废物。 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村两委的干部都愁得不得了。 今天冬天的天气好得出奇,天天大太阳,日间温度二十二,小麦长势良好,都开始灌浆了。过完年,再过一个多月就能收割,到时候难道让地空着? 再说了,白马那边估计也等不了几天,夜一长,梦就多。红石村穷了两百年,都穷怕了。 其实最怕的是杜里美杜老板,白马走了三天后,他又回到了红石村。 宋轻云问:“老杜你怎么来了?”
“宋书记何来如此一问,我的车还留在村里,再说了这里又有我的事业,能不来吗?”
杜里美的越野车放村两委空地上有一段日子,电瓶缺电,再次打不着。 没办法,宋轻云只得让他在自己车上接了电。 此刻,杜里美的车还在轰隆响的充电,油哗哗地烧,令人心疼。 杜里美化用电脑做了效果图,带过来给宋轻云看。 宋轻云:“图纸以后再说,这事有点麻烦。”
听他说完罗南的事,杜里美神色大变,心中叫了声呜呼哀哉天亡我也。 宋轻云见他面色不对,忙问老杜你怎么了? 杜里美说:“可要被你们害死了,宋轻云我对你的工作能力有保留。”
原来,杜里美出了效果图和设计理念之后,白马一看,很满意。 他也是心急怕到手的生意跑了,加上手头窘迫到连修车的钱都拿不出来,就自作主张和白马签了房屋改造装修协议,拿了预付款。 白马本就是个书生,如何是杜里美这种积年老鬼的对手,被一通忽悠后也不管是不是合适,就写了合同,转了十万块钱给杜里美。 “你可真是……行动力惊人啊……可如果这事黄了呢?”
宋轻云:“别怕,大不了你把钱退给白教授。”
“退不了,我已经在W市建材市场花了七万块购入开工时所需的材料,明天就要运过来。”
杜里美哭丧着脸:“退不了的。”
宋轻云无语。 这老头胆子可真大,房屋租赁的事情都没谈好你就敢写合同就敢收钱。 “那你自己赔钱啊,反正你是亿万富翁,还差这几万?”
小宋书记没好气地说:“也就是你的几顿饭钱,至于这样如丧考比?”
他心情不好,说话也不客气。 杜里美这人一向输人不输阵,立即哈哈大笑:“也对,不过是两顿饭钱,毛毛雨,我只是担心宋书记你。”
宋轻云:“承蒙关心,如果事情黄了,我会负责,我会向全体村民委员会成员做检讨。但是,你的损失我可不赔。”
“赔啥,一点小钱。”
杜里美口头说得漂亮,心中却叫苦不迭。虽然说欠钱是他的生活方式,被人追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金脸罩铁面皮功,心理素质极其强大,可惟独白马的债他不敢赖,人家可是要直接下手擂人的。 他敏锐地觉察到这次白马的实习基地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因此在操作的时候也不考虑那么多,直接朝前冲就是。说不定莽上一波,就这么莽成了。 本以为一切都很顺利,兴冲冲跑回红石村,结果吃了当头一棒。 想到这严重的后果,杜里美背心出了一层冷汗,顿时气血浮躁,心中有无名业火涌起。 当下,他再顾不得和宋轻云说话,急吼吼开了车去罗南的门市。 罗南的门市在以前公社所在的乡场上。 今天是闲天,场上也没几个人,空荡荡的只风卷着沙尘。 乡场很小,就一条百余米的街。在以往,十里八乡的农民遇到每个月的三六九日都会带着土产来这里变卖,并购入生产生活资料,这几日就是赶场天。除了三六九,其他日子就是闲天。 此地交通不便,当年这里一赶场,街上就挤得水泄不通。可惜时代在发展,随着村村通基建的完成,而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有汽车和摩托之后,要赶场大家直接跑隔壁镇,甚至去市区。 于是,这里便冷清下去。 交通基建越发达,偏远地区的人口、资金流失得越严重,这就是所谓的虹吸效应。 这些年,因为此效应而消失的自然村也越来越多。 杜里美久闻罗婆娘大名,但以前却没见过这人,自然不知道她的秉性。 “罗南在吗,罗南同志在吗?”
“谁呀?”
杜里美:“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扑哧。”
里面的罗南竟然笑出声来:“是不是杜老板?你说话真好玩儿。”
杜里美大奇:“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的车停在外面,一猜就是你。”
开玩笑,杜里美老板可是村里的名人,尤其是他开的汽车。 这可是百万豪车啊,村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罗南心中好奇,也去看过,自然认得。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佩服。我路过这里,突然想到家里还差个扫把,你店里有吗?”
“有的,有的,杜老板快里面请。”
两人早就听说过对方名字,又住在同一座村子里,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今日碰了头,同时感到意外。 杜里美本以为罗南不过是一个农妇山泉有点田,三十多岁的女人,又在地里劳动,日子过得又不顺心,不知道老成什么样子。 却不想眼前这女子皮肤白皙,身子纤细,行动仿佛风吹柳,娴静宛若花照水,竟然有一种孱弱的古典之美,让人看了忍不住有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 再看那眉眼,小圆脸,优美大气,全然不似外间的锥子网红脸那么烂了大街。 罗南本是一农村女子,也接触不到什么真正的大老板。在她看来,所谓老板就该大腹便便、举止土豪,十个指头又九个都必须戴上戒指,脖子上还得套一根拇指粗的大金链子,实心下水不浮的那种。 眼前这个杜里美是有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大肚子和大背头。但身上的衣服却款式简约,却穿起来非常合身好看,给人一种文雅的感觉。 他相貌堂堂,年轻的时候想必是个棒小伙儿,挺帅气的。 罗南:“杜老板你请坐,我去找扫把,你要高粱做的还是塑料做的?”
杜里美可不想买什么鬼扫把,咳嗽一声:“罗南,听说白马教授要租你家的老屋,这可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