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很成功,抓到了犯罪分子三名,起获赌资现金两万,抓捕参赌群众五十一名。 另外,还扣押了汽车三台,摩托车三十来部。 犯罪分子被警察同志拷上面包车,脸色灰白,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至于群众,都灰溜溜给蹲在那里,登记后准备统一带回派出所做笔录、罚款什么的。 打黑除恶任务重,破获了这个赌博犯罪集团,让两边的公安同志都意气风发。 宋轻云跑到古所身边,问:“古所,参赌的村民要怎么处理?”
古所:“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参赌人员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分别处于拘留五到十五天,并处罚金,一切按照法律来。”
宋轻云求情:“古所,拘留可以,能不能少拘留几天,罚款就算了吧!你看咱们村现在正是建温室大棚的时候,你今天抓的这些人都是青壮劳动力,他们被拘留了,地里的活谁干,那是不要误了农时吗?还有,建温室需要花很多钱,你罚了款,他们拿什么建?要不把人带回去教育一下得了。”
听到宋轻云求情,蹲在地上的村民一脸的感激,又满怀希望。 古所恼了:“宋轻云你还是国家干部呢,你懂不懂法,乱求情,当你是鲁仲连啊?你就是个烂好人,这事没得商量,带走!”
说罢,就冷着脸上了车。 宋轻云厚着脸皮跳上车去:“古所,能不能少拘留几天,少罚点款?”
“那你说罚多少,拘留几天?”
宋轻云:“罚五十快,在你那里住一晚行不行?”
古所气得笑起来:“这家赌场都上几十万流水了,性质何等严重,罚款五十,亏你说得出口。你还真是政策水平低,法制观念淡薄啊!我可没有时间跟你鬼扯,王俊逃了。”
宋轻云吃了一惊:“王俊逃了,那可怎么好?”
古所:“不用担心,证据确凿,现在到处都是天眼,到处都是人脸识别,他跑不掉的。”
宋轻云:“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话,派出所老杨过来,沉着脸:“古所,大事不好,王俊被抓了。”
古所:“人抓住了,那不是好事吗?”
老杨:“好事是好事,可却是XX乡派出所的人抓的。那些混蛋,刚才抓捕犯罪分子的时候,人家所有的人都盯着王俊,直接抢了首功。反把打扫战场的苦活和累活丢给了我们,太阴险了。”
古所大怒:“岂有此理,摘桃子也不是这种摘法。不行,这个气我咽不下去,我得去找市局领导讨回公道。”
“是啊,这案子是咱们一手一脚办成了,凭什么让他们抢了。”
派出所的干警们都是忿忿不平。 宋轻云心里也是好气,打黑除恶也是自己的责任,今天这案子也有自己一份功劳,结果他的大功也被夏雨天抢了。 这丫就不是个人! 没办法,古所只得调来人手把赌博机和相关人犯都带回派出所,到晚上才把工作干完。 那边,宋轻云不住给钟书记打电话,说明红石村正是农忙,劳动力和资金缺乏,派出所的同志一下子就抓走了三十多全劳动力,能不能帮说说好话快点把人放了,少罚点钱。 那头,钟书记先表扬了宋轻云,然后道,一切按照法律办,不能讲人情。 宋轻云哀求:“书记,法律不过人情,我这边真的很困难啊!”
“不行就是不行,你是党员干部,得讲法律,讲原则。”
宋轻云没有办法,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但在第三天,被抓的村民都被放回来了。一问,每人罚款三百,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宋轻云又和在城里看病的龚支书通了电话,问了那边的情况,龚珍信说被抓的村民还是他以支书的身份去领出来的。 现在已经立案了。两个派出所的人正在扯皮,最后市局领导也烦了,安抚了他们半天,又答应在年底绩效考核的时候不偏不依,才让古所的心情好转了些。 我们的小宋同志又问那几个犯罪分子怎么判,龚支书回答说,听古所说,王俊的犯罪事实已经整理出一条完整的证据链,过得一段时间就要提起公诉。还好赌博场抄得快,案值也就三十来万,村民损失小,对红石村村民的建温室这事影响不大。算来也就六十来户输了钱,平均每户损失五千左右,他们再想想办法应该能凑齐。 宋轻云叹息:“这么多人参赌,我这个第一书记羞愧啊!”
龚珍信却一反常态地劝慰:“也不多啊,输赢几千块而已。以前咱们这里往年春节打麻将打长牌,玩金花,一个假期下来,都是这个数,这次没搞出大乱子就好。”
村里人在外打了一年工,回家过年,没什么玩的,都会泡在牌桌子上。以往一个春节把一年积蓄输掉的事时有发生,看得多了,大家也不放在心上。 宋轻云:“支书你这观点,我不敢苟同,我对你有意见。”
龚珍信:“宋轻云你别学乐意那个怀儿婆,她现在看什么人都越发地不顺眼。”
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龚珍信又说,这次王俊案虽然只有三十万流水,但他以前的底子都被公安机关起了,总数达五百多万。按照法律,十年起步。化子和老温,三到五年不等。至于那个叫绰号小刀的孩子,因为是未成年,教育一下得了。 宋轻云:“十年起步,罪有应得。”
正聊着,村里的广播响了,是陈建国高亢而激动的声音:“各位村民注意了,各位村民注意了,重大通知重大通知。在扶贫工作小组组长驻村第一书记宋轻云、红石村党支部书记龚珍信的领导下来,我市前进街道派出所的公安干警破获了一起特大赌博犯罪集团……宋书记三令五申,让大家别赌博,别赌博,可有的村民就是手痒,要去打牌赌钱,现在好了,还耍起电子游戏了,人脑能斗得过电脑……” “……这是违法,这是犯罪啊,村民同志们……在这里,我要点名,我要让参与赌博的村民受到社会舆论的谴责……” “……这次参与赌博的村民有龚伟、陈四、龚继红、陈一丁、陈国庆、王红、侯佳美……” 宋轻云大惊,忙跟龚珍信说:“珍信叔,我有事先不跟你说了。”
就冲进广播室把陈建国的线掐了,叫道:“建国,不要播,太伤自尊了。”
“伤啥自尊啊?”
陈建国不解:“他们干了坏事还不兴人说?”
宋轻云摇头:“不是这个道理,是的,嘴长在群众脸上,社会舆论谴责做了坏事的人没毛病。可人谁无过,改了就是好人,你得给人家机会啊!所谓树怕剥皮,人要脸面。就算是真的犯罪份子被抓了,上了新闻,不也得打马赛克?”
陈建国:“宋书记你这话我不同意,我对你有意见。”
“去,别学乐意身上的臭毛病,反正不许播。”
“好吧,宋书记我听你的。”
事实证明,所谓的隐私和社交界限对于红石村村民毫无意义。 这一日,宋轻云照例去看温室大棚建设,路过龚竹小卖部,就看到一群村民在那里喝茶聊天。 他也有点渴了,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就有一个村民拉住他,满面热切地问:“宋书记,上次陈建国在广播里念名单的时候怎么没我?”
宋轻云:“去参加赌博的有你?”
那村民激动了:“有我有我,宋书记你忘记了,我就做在打鱼机那里的,陈建国不念我名字,那不是欺负人吗?”
“欺负人?”
宋轻云一脸不可思议:“这是很光荣的事吗?”
“怎么就不光荣了,我赌那么大,说明我家底子厚实,有钱啊!难道穷才光荣?”
“还有我,怎么也没念我名字?”
一个农民说:“当时公安开枪的时候,我就站他身边。那声音好响,跟在耳朵边放了个大炮仗似的。我当时一点也不害怕……可算是听到真正的枪响了。”
另外一人不屑:“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你都吓得嗷一声软了下去,就差屁滚尿流。”
众人都是一阵暴笑,说,胆小鬼,给咱们红石村丢人。 那人红着脸不住辩解:“我什么时候怂过?”
“你就怂,你看看人家陈守本,公安抓人的时候,他直接从三楼跳下去,砸烂了一个雨棚,把脚都摔断了,现在还躺床上。可人家连一声都不吭,是咱们红石村爷们儿。”
一个孩子骄傲地叫道:“守本叔是我亲叔,了不起。”
“你们还把被点名当上光荣榜了?”
宋轻云呻吟一声,以手摸头,发现有点热:“你们这是什么三观?”
大家都笑道,宋书记你别气,多大一点事啊。这次大家以为要被关十天半月的,结果一天就出来了,还不是因为你求情,咱们全村老小都念着你的恩呢! “对对对,宋书记,你是人民的好书记。”
“竹花,宋书记这瓶水记我帐上。”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宋轻云一口逆血几乎吐出来,拿了矿泉水闷头离开,直接开车回城上班。 这穷山恶水刁民特么的民风不正,看得人心中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