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1 / 1)

洛悬的话音一落, 洛唯便冷笑着说道:

  “你和你喜欢的人一辈子,洛悬你少在这说笑,难道以为我会信吗?”

  “你爱信不信吧, 我无所谓, ”洛悬轻笑,面容阴郁漂亮。

  站在门口的女人失手碰到门把,发出不大不小的响声,刚好惊动对峙的两个人。

  “一卿,你怎么来了?”

洛唯忽然紧张得手足无措,该不会宁一卿都听见了吧?

  听见自己刺激洛悬的话, 还听见洛悬让自己和贺秋玥尽管去追求她。

  站在一旁的佣人紧张得不行, 她早就提醒过大小姐洛唯,但无奈洛唯沉浸在和洛悬的……怎么说,单方面斗嘴中毫无半点察觉的迹象。

  洛家华贵典雅的客厅一时间鸦雀无声,宁一卿眼眸卷着风雪般的晦暗, 视线轻描淡写地落在洛悬身上。

  让洛唯和贺秋玥尽管来追求自己, 而小悬会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

  洛悬喜欢谁,夏之晚吗?还是新认识的别人?

  心口隐隐难受,像是被砖石压住喘不过气, 女人竭力将自己从这样的情绪中抽离, 恢复冷静自持。

  “宁董, 您快进来, 请先坐一会,我去给您泡茶。”

女佣急切地想要逃离这个气氛古怪的地方。

  “嗯,有劳了。”

  即便女人眉眼温和矜雅, 但久居高位仍然带来天然的气势, 让人不由自主地紧张。

  “一卿, 你怎么今天过来了,”洛唯搭在楼梯扶手上,着急地下楼想要走到宁一卿身边,“我陪你到露台上坐坐,我新买了一些盆栽,还想请你来看看该怎么养才好。”

  单手将卫衣拉链拉到最上,戴好兜帽,洛悬懒散地半眯着眼往门外走,她的颈线修长,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清透气息。

  看着走来的洛悬,宁一卿没来由地呼吸一窒,少女额前的碎发长了不少,银发随性地搭在薄薄的眼皮,透明清爽得像是盈润的琉璃玉石。

  此时此刻,她看洛悬的目光,和她这个人一样,淡而克制。

  “小悬。”

  两人错身之际,宁一卿音色沉沉地喊了一声,她能闻见她的香味,熟悉的又快要消散的甜腻樱桃。

  因为这一秒距离的拉近,樱桃信息素很清晰占领了宁一卿的呼吸,如同某种深刻的弥补。

  弥补身体深处正在消散的。

  “请问有事吗,宁总?”

  “小悬,我的车停在外面,你先过去等一等我……”

  洛悬的神情礼貌却又十分冷淡,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宁总,抱歉,我很忙。”

  她懒洋洋地笑着说:“我等不了你。”

  说完话,洛悬毫无犹豫地踏出大门,日光很好,微凉的风吹来,荡起如霜雪的长发,甜腻的樱桃漫出浸透冰雪的味道。

  其实,洛悬离开的速度并不快,她周身上下的光平淡至极,却莫名有种刀锋般的锋利。

  锋利得好像……能斩断过去。

  斩断她和这个女人的一切联系。

  宁一卿沉默地蹙眉,愠怒徜徉在清矜的眉眼间,她蓦然恢复冷静,小悬毕竟年纪还小,太过倔强,或许过段时间就会好。

  她又低低唤了声小悬,只得到洛悬离开的背影。

  房间里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就连风都静了,女佣小心翼翼地从宁一卿身旁走过,悄悄地瞥着这位贵客。

  女人衣衫肃黑,面容素白,眼底晕着倦色,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好似在这一瞬间淡了不少。

  原来这样的人,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一卿,过来休息吧,你最近憔悴了不少,我一会下厨给你煲汤……”

  洛唯刻意体贴的话被宁一卿打断。

  “不用了,我是来道歉的,订婚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与别人无关,希望你们不要迁怒无辜之人,”宁一卿眸色淡淡,却有着极重的压迫感,“还有几件礼物稍后会由乐然送到,我就先告辞了。”

  明白宁一卿是在警告洛家不要针对洛悬,洛唯咬着唇,心底满是不甘。

  凭什么,那个病秧子到底凭什么,难道就凭一张稍有姿色的脸?

  说白了,洛悬什么也给不了宁一卿,财富、人脉、资源、地位,除了洛悬引以为傲,而自己嗤之以鼻的木雕。

  木雕再漂亮,再有艺术价值又怎样,还不是只能被金钱定价。洛唯想到。

  “一卿,你为什么……我听说宁老爷子已经在给你物色新的联姻对象,我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对我当真没有半分情意吗?”

  宁一卿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听见洛唯的问题时,略感奇怪,回头看了她一眼,叹气道:

  “你应当很清楚我的性子。”

  “更何况,那段婚姻本该是属于我的啊,不过阴错阳差给了洛悬,难道她不应该物归原主吗?”

  宁一卿敛眉轻笑了一声,音色阴冷许多,“也许是我忽然不愿再把自己和婚姻都当做生意了。”

  “为什么?”

  女人已经走出几步远,身形一顿,纤薄曼妙的身影到底是没回头。

  或许其中的原因,她也还未完全明了。

  洛家的老房子建在半山腰上,很少有出租车会开到这里来,洛悬径直走在藤蔓丛生,绿意盎然的小道间。

  没有办法走得太快,过高的体温,已经让她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这几天她经常整夜整夜睡不着,一个人如幽灵似的在街上游荡,脑子像是沸腾的泉水,咕嘟咕嘟冒着天马行空荒诞古怪的灵感。

  所以体力又差了很多。

  银顶的轿车在她身边缓缓停下,女人从容优雅地下车,日光漫漫,四周鸟叫蝉鸣,一时好像只有她们两人。

  那种洁净的香气再次笼罩住洛悬,她心底无声地笑,这就是她再也不能标记的人的味道。

  这样的想法自然带出了她懒散又叛逆的神情,洛悬低头卷起裤脚,露出骨感细白的脚踝,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偏离柏油马路。

  林间小路土地松软,洛悬穿着运动鞋走得很稳,她想直接甩掉宁一卿,却事与愿违。

  身后的女人穿着黑底高跟鞋,虽然略显艰难地走在草地上,仍不掩优雅的高贵气质。

  焦躁和烦闷又一次攫住洛悬,她额发湿润,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早已麻木的心绪,忽然聒噪地快要复苏。

  如同蚂蚁过境,细密如麻,啃咬仅剩的理智。

  “小悬,等一下,”宁一卿站在洛悬三步之外,无奈地喊了一声。

  意外地,戴着兜帽的少女停住脚步,银发掩在异色双瞳上,迟迟没有回头,只是那样麻木地站着。

  “小悬,”宁一卿濡湿的红唇微张,喘.息细碎,像是小动物在呜咽。

  “我说过我很忙,”洛悬皱着眉,不明白宁一卿要做什么。

  “司医生让我带你去医院复查。”

  转过身看着宁一卿,洛悬闻见那种洁净淡漠的香味,冷冷地说:

  “我不是三岁,可以自己去医院,不劳宁总关心。何况,宁总抛下未婚妻出来找我,是要公然和前妻偷.情吗?”

  她就是忍不住用带刺儿的语气说话,本来希望能好聚好散。

  但为什么。

  为什么宁一卿还要来作弄,已经哀莫大于心死的自己。

  于她而言,这是困扰,是烦躁。

  “小悬,你怎么会这样想?”

宁一卿停顿一下,不紧不迫地靠近洛悬。

  “怎样想?和无法标记你的前妻偷.情,不用担心怀孕,又知根知底身体干净,是我的话,也会这样来寻个乐子。”

  “小悬,别闹脾气,”宁一卿的温柔中有股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已经取消了订婚。”

  “那又怎样?”

  洛悬几乎忍不住发笑,看着面前金尊玉贵的女人,只觉得宁一卿和自己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在发梦或是发疯。

  “回到家里来住,房间每天都有打扫。”

  “我明白了,”洛悬沉默许久,淡笑着看进女人温柔似水的眸子,“我回别墅住,然后过几天再听你说一遍‘我爱你,但我会和她结婚’。”

  凭什么宁一卿能这么……这么无所谓,这么云淡风轻,这么轻描淡写地要她回头。

  搞什么天方夜谭的冷笑话。

  自己是她养的狗吗?不需要时一脚踢开,高兴时勾勾手指,自己又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宁一卿是觉得自己天生贱命,就喜欢重蹈覆辙,女人就断定自己无法离开她是吗?

  “不,小悬,我不会那样做,”宁一卿眼眸沉沉,淡淡地说,“你回家来,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洛悬微抬着下巴,轻笑,下颌线明晰苍白,给人以倔强倨傲的感觉。

  “宁总的意思是,想和我复婚?”

  风中漫卷的长发,掩住宁一卿淡淡的神情,浓淡相宜,使得她的脸如浸润水墨中的月。

  “是的。”

  开口说出这样的话,宁一卿也颇觉自己昏聩荒唐,她本该利索地断掉,就像一开始决定的那样。

  所谓爱情,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她自问并没有那般需要爱情。

  可是名为耐心的进度条即将告罄,她失控般地仅凭感性情绪,而非理智思维。

  有时好像很想破开秩序与原则,不那么正确、规矩、守序。

  洛悬后退一步,仰着头笑得眼眶温热,“宁总,您真有意思,萍水相逢一场,还特地来给我说笑话。”

  “小悬,我没有开玩笑。”

  “宁总,不觉得荒谬吗?”

今天风大,吹得洛悬呼吸如潮,她的笑容戛然而止,像被丝线控制的木偶,“就算婚姻对你来说,是工具,是儿戏,是随时随地可以改变的无聊玩意,可对我不是。”

  她和宁一卿的结合,不过是外表雍容华美的金玉之器,内里早就腐烂成朽木,肮脏不堪。

  共赴云.雨实则同床异梦,十指紧扣也不过貌合神离。

  “不是儿戏。”

  “哦,那就是你爱我,”洛悬点点头,“你爱我啊?可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宁一卿呼吸停顿了一瞬,她细致地看着洛悬,企图找出少女撒谎的痕迹。

  只是短短二十几天里,她以为只是有些倔强和小孩子脾气的少女,已经学会沉默地掩藏心绪。

  她发现自己看不懂洛悬了。

  少女离开的步伐很快,宁一卿想要再追的时候,蓝乐然站在两米外提醒她一小时后要和分公司开会。

  她伫立在碧色的草地上久久没有回神,终究叹息一声,说回公司开会。

  蓝乐然松了口气,觉得这才是宁一卿,向来不会以工作为重的宁一卿,不会因为旁的而耽误工作。

  更不会刚和前妻离婚,又跟别人悔婚,再跑来找前妻复合。

  这是什么脑子不清醒、接近发疯的奇葩操作,她确实有点觉得幻灭。

  回到公司开完会,宁一卿刚在办公室坐下,秦拾意就敲门进来,然后大声说自己快要累死了,连续一个月都没假期。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这种三百六十五天几乎都不休假的人,到底是怎么活着的?你活着还有意思吗?”

  宁一卿淡淡瞟了一眼秦拾意,就被这人发现了情绪不佳的事实。

  “你怎么了?老爷子又逼你去相亲?还是说洛唯要对你死缠烂打,我看她的确有个架势,你自己造的孽,你悠着点儿。”

  “不是因为这些,”宁一卿烦躁地后靠在真皮椅子上,双目微阖,眉心轻折,神色沉默而不耐。

  “那你怎么了?”

秦拾意慵懒地仰躺在沙发上,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可能,便试探着问,“你不会找洛悬去了吧,这么发疯?我就说过你会后悔,我可真是个小预言家。”

  她可是记得宁一卿信誓旦旦地说过,和洛悬断掉就好,虽然女人已经取消订婚,但不是还有一箩筐的富家千金精英人士,等着她挑选。

  应该和洛悬没关系,宁一卿不是那种会长出恋爱脑的人,秦拾意觉得自己这回猜得不对。

  “我跟洛悬提出复婚。”

  正在吃凤梨的秦拾意差点儿被噎死,不可置信地走到宁一卿办公桌前,“你再说一遍?”

  白玉茶杯抵在唇边,宁一卿不耐烦地睨了秦拾意一眼,声音也失了往日的温润,“我提出复婚,小悬拒绝了。”

  “呃,我无意冒犯,但一卿你的脑子是不是有泡?洛悬顾不上身体不好,都要做手术去除标记,你现在提出和她复婚,她能同意才撞鬼了。你现在真的一整个后悔了?”

  秦拾意的语气多少带着点看笑话的心态。

  后悔吗?宁一卿心生迷茫,她不知道怎么样才是后悔,或许只是习惯罢了。

  她习惯了有洛悬的日子,骤然分别,难以适应,这才让她辗转反侧,寤寐难眠。

  “我只是不喜欢变化,小悬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很乖的,她好像……变了很多,一瞬间长大了。”

  “哎哟,你不是说过,随便就能和洛悬断掉吗?你这个修太上忘情的,这次翻车了?”

秦拾意笑得前仰后翻,怎么都止不住笑容。

  雪青色佛珠攥在手心,宁一卿盯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蓝乐然抱着一个纸箱走进来,思量再三还是说道:“宁总,有一件花店送来的东西。”

  见宁一卿心绪不宁的模样,蓝乐然没有废话,直接和秦拾意找出剪刀开始拆箱。

  橡木箱打开,里面竟然是一盆蒲公英和满天星盆栽,毛茸茸的小球恣意盛开,翠绿的枝叶清爽干净,白色柔软的小东西简单得好像随时会飞走。

  “送蒲公英和满天星,为什么?”

秦拾意眼尖地发现盆栽旁有一张雾霾蓝的小卡片,上面的字迹清爽干净。

  [谢谢姐姐带我去看海,所以很想把春天的星星和自由一并邮寄给你。

  ——你的洛悬 ]

  “还叫你姐姐啧啧,邮寄春天的星星,好浪漫啊,去看个海还要感谢你,应该还会有夏天秋天冬天吧,”秦拾意笑着瞟到了卡片的日期,是在宁一卿她们离婚之前,“哦,看来是没有了。”

  “落款还是你的洛悬,现在不是你的了,”她补充说道。

  也就是说,这是洛悬一个多月前在花店养的两盆花,现在开花了,花店按照日期送过来。

  估计应该是忘记取消这个订单。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宁一卿,发现女人眸色微凝,却还刻意专注地看着脆嫩欲滴的盆栽。

  没见过宁一卿这般逃避的样子,她觉得真挺新鲜的。

  从小到大,这个女人学习好、能力强,几乎科科满分,顺风顺水,做什么都是完美主义。

  终于出现让宁一卿不顺的事情了。

  “宁总,盆栽要放在办公室吗?”

蓝乐然小心翼翼地打量宁一卿的脸色,虽说看上去无甚变化,可她总感觉沉静湖水下隐隐有什么亟待破碎。

  “一盆放家里,一盆放这里。”

  在京市,宁一卿平日的住宅便有三处,蓝乐然一时摸不准到底指的哪里,只好顶着低沉迫人的气压问道:

  “哪个家?”

  “花园别墅,放到我的卧室,”宁一卿指.尖触在蒲公英的绒绒球,明明收到礼物应该开心,她却只觉得失落。

  蒲公英应该是她们去看海前,洛悬准备的,送给她春天的星星和……自由。

  怎么会有人那么执著地想要送她自由的,从来没有人会觉得她不自由。

  财富、权力,有钱人若是再说自己不自由,未免矫情太过,徒惹人谈笑。

  看着卡片上洛悬飘逸随性的字迹,宁一卿敛住笑,心底却漾出一片柔软。

  耳边仿佛响起洛悬天真浪漫的稚语:

  ——在极北之地看星星肯定很寂寞,但那肯定很美,你有这样的梦想真了不起。

  那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的梦想很了不起。

  在这之前,谁又在乎她有没有梦想,梦想又是什么。

  他们这样手握权力的人就该无欲无求,乱谈什么梦想。

  可那一次,自己也没能带小悬去看海,一步之遥,始终是没看到。

  遗憾吗?她不知道,只觉得呼吸紧涩发沉,心脏坠坠的。

  望着鲜活生机的盆栽,宁一卿惊觉自己真的丢掉什么宝贵的,只得到了虚无。

  于是,她惊痛。

  “放卧室?可您不是一向不喜欢房间里多出……”蓝乐然惊讶发现总裁把卡片收进怀里,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一样。

  “晚上回去我自己弄吧,”宁一卿想要敛住目光中泄露的惊痛,可它掠过四肢百骸,明晃晃诉说着某种遗憾的迹象,“小悬的卧室他们打扫好了吗?”

  蓝乐然被宁一卿惊着了,急忙说道:

  “有,有打扫,天天都弄得很干净,纤尘不染。”

  “那就好,”宁一卿呢喃着点头,目光好似迷茫。

  蓝乐然只拿着木箱出去,将星星与自由留在宁一卿秩序井然的办公桌上。

  “啧啧啧,”秦拾意稳定发挥着冷嘲热讽的技能,“洛悬对你真好啊,可惜都是从前的事,你们现在毫无瓜葛。”

  蓦然之间,她看见宁一卿几不可闻地笑了笑,很快又低沉下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与之前不同,她所认识的宁一卿,温柔平和,严肃认真,做事利落果断,待人接物总是礼貌宽和、好相处的。

  但其实很少有人见到过宁一卿的笑容。

  所有人的印象里,宁一卿是个情绪内敛到几乎没有情绪的人,冷淡二字即可概括。

  可似乎不是这样的。

  某个瞬间,女人好像忽然变得敏.感,不再那般地高高在上,无懈可击。

  或许每个人都很敏.感柔软,只是她不愿意敏感给你看罢了。

  看见宁一卿拿起手机,秦拾意开口问:“要打电话给洛悬,要打就赶快打,我想看。”

  刚拿起手机,宁一卿立马陷入犹豫当中,玉骨似的手指来回滑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开微信。

  洛悬发给她的好友邀请,已经于两个月前过期,她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宁一卿双目微阖,惊痛后的余韵悠长。

  [小悬,谢谢你送我的星星和自由,我很喜欢。]

  好友邀请,发送。

  秦拾意绕过来靠在办公桌上,皱着眉说:“啧,你竟然没有洛悬的微信,我都有。”

  闻言,宁一卿眼眸沉沉,冷声问道:

  “你怎么会有的?”

  “遇到的时候加的,白毛异瞳少女耶,谁能忍住不多看几眼,”秦拾意打了个哈欠,“我那几个Omega姐妹,好像哪天拿我手机看到洛悬的照片,个个嗷呜喊叫要我介绍认识。”

  “你介绍了?”

宁一卿微撩眼皮,眸间砌雪般地看着秦拾意。

  “咳咳,哪能啊,”秦拾意心虚地绞手指,“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想太多。怎么可能嘛,你放心好了。”

  为了避免被宁一卿看出端倪,秦拾意急忙点开洛悬的朋友圈,发现少女刚po出两张艺术展览馆的门票,日期刚好在后天。

  “艺术展览馆,洛悬挺有艺术细胞啊,我看过她的木雕,很有创意,难得能见到一个真正有点艺术细胞的人。”

  小悬的木雕?宁一卿瓷白的手指旋转着手机,她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星星灯,另一次是白檀木盒。

  微信传来提示,好友添加界面显示洛悬已拒绝添加好友。

  宁一卿怔然,秦拾意不厚道地小声笑了笑。

  “这算是我辛苦这么久,看到最有趣的事了。”

  女人眉心不自觉蹙起,很快拨出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打了三次,电话里都只有这样冰冷的机械女声,秦拾意一拍脑袋,郑重地说:

  “你这是被拉黑了,洛悬朋友圈里的定位是在他们大学的宿舍,肯定在服务区的嘛。”

  难以形容的微妙烦躁,掠过脑海,宁一卿取下手腕的念珠,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瓷白的肌肤下。

  “怎么,你不想戴了?”

秦拾意记得这是宁老爷子送给宁一卿的,时刻提醒她正念正心,贵重得很,时刻不离身。

  念珠质感冰冷,让宁一卿清醒几分,她捻动着佛珠,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直接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宁一卿的脸立马浮上一层薄粉,温柔的眼眸流转着晦暗的光,秦拾意愕然得也喝了杯酒。

  这是她第一次见宁一卿喝酒,女人一向过着清心寡欲的生活,禁酒禁欲禁色,十年如一日,跟着苦行参禅悟道的修行者差不多。

  看来,这人真是受大刺激了。

  “要不我们去展览馆上找洛悬,不过后天好像有个金融峰会,你应该没时间,不如算了?”

  办公室里寂静下来,春天的风跃进来,吹动桌案上的蒲公英,白色的绒毛纷飞,明亮而柔软,将其余东西衬得犹如死物。

  秦拾意再次瞥见女人惊痛的憔悴神情,忽然明白一盆蒲公英怎么会代表自由。

  能随心所欲伴着清风飞舞,是比高高端坐在权力囚笼的宁一卿自由得多。

  “让子期替我去,”宁一卿恰到好处地收回那样的目光,打了通内线电话,让蓝乐然通知自己堂弟宁子期。

  “子期把宁寰娱乐管得挺好,听说最近他要带着一心深入山区拍电影?”

  白兰地濡湿女人的淡色软唇,烈酒滑过喉线,宁一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谈到堂弟和妹妹,她的神色柔和下来,“一心喜欢拍电影。”

  “这么说来,你们家就你白学艺术管理、艺术史了啊,你弟弟妹妹都挺受熏陶,就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资本家。”

  宁一卿眼眸自然阖着,只觉得秦拾意说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她是这么个冷血透顶的资本家。

  **

  萤火展览馆有着几十年的历史,期间展览过许许多多价值连城的作品,姓夏的馆长亲自发掘过很多潜力无限的新人,是有名的伯乐。

  这次主要展览的都是雕塑和雕刻作品,古今中外的大家之作都有。

  洛悬穿着薄绒卫衣,外面又罩了件厚厚的呢绒外套,明明身体很热,但一旦吹到风,又深感冷入骨髓。

  大概是身体更不好了,只不过春夏之交时,向来如此。

  来看展览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结伴,也有独自一人在长廊里踱步。

  有人一脸痴迷与兴奋,也有人兴趣缺缺,敷衍了事。

  其实都只是些石头、木头雕出的死物,大多数人觉得枯燥无味也实在正常。

  “悬悬,这边,”夏之晚刚和工作人员交代完事情,就看见洛悬裹着围巾走进来,“喝点热水。”

  她递了一杯柠檬红茶给洛悬。

  “谢谢,之晚姐……”洛悬接过柠檬红茶,正要道谢,就看见夏之晚挑眉。

  “说好不准这么客气地喊我的,”夏之晚拉住洛悬的袖子,“跟我过来,你的木雕在三号展厅。”

  “好的,晚晚,”洛悬无奈地笑,紧接着就伴随着头晕目眩,被夏之晚拽走。

  三号展厅里的看展人刚走,洛悬的作品摆放在偏左的位置,秦拾意站在宁一卿身边,摩挲着下巴,勉强点评道:

  “虽然我不懂艺术,上课的时候都没听过,但你前妻的作品好像有那么点意思。没有那么地玩那套曲高和寡的东西,想不到洛悬长得那么清高,其实很可爱啊。”

  听到前妻这两个字,宁一卿明显皱起了眉,望向别处。

  她心里那股陌生的焦躁又起,让她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脱下黑色的长款外套,里面是同色的高领羊绒针织衫,蜂腰长腿身材比例极好。

  “洛悬,你没事吧,”夏之晚手足无措地虚抱着半跪在地上的人,一边通知工作人员叫医护人员。

  “没事没事,”洛悬擦掉唇间血,目光失焦地安慰着吓坏了的夏之晚,“老毛病,缓一会儿就好了。”

  宁一卿转身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银发少女被他人怀抱着,面容苍白,唇间一抹猩红,有种吸血鬼般的凄绝美艳,病入膏肓、命悬一线。

  高档的长衫外套轻巧落地,宁一卿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鼻尖撞进极具洁净感的白檀香气,充满着清洁感,温柔得像是高山晨雾,恰到好处中和掉口腔的血腥气。

  洛悬于高热与疼痛中抬头,望见女人紧致精巧的面容,纤秾合度,仿佛一层莹莹玉色,矜雅如霜,尊贵天然。

  “夏小姐,把小悬交给我就好,”宁一卿玉白的手指攥着,眸色深深地看着夏之晚搂住洛悬的手臂。

  明明狠心和洛悬离了婚,现在又来关心洛悬,夏之晚真的很不理解宁一卿到底想做什么,她的脸色和语气都不是很好,针锋相对地说:

  “宁董,又是以什么名义来关心我们洛悬,恩断义绝、薄情寡义的前妻吗?”

  宁一卿拿出刺绣手巾,想要替洛悬擦拭额角的薄汗,却被少女咬着唇躲过。

  女人神情沉冷,不紧不慢地收回略略颤抖的手指,“这似乎和夏小姐都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和悬悬是朋友,”夏之晚察觉到洛悬躲避宁一卿的动作,说话的底气更足,“悬悬并不想见到你,不是吗?”

  两个Omega间的气氛凝结至冰点,宁一卿气势迫人,秦拾意想过缓解气氛,都呐呐不敢出声。

  “更何况,我家就是开医院的,肯定能把悬悬照顾好,”夏之晚搀扶着洛悬准备离开,“请宁总高抬贵手,让一让吧。”

  “我会照顾好小悬。”

  秦拾意愕然地看着宁一卿在这里争风吃醋、毫不相让,惊得下巴都差点儿掉下来,这是什么两O抢一A的名场面。

  而且落下风的还是宁一卿。

  洁净的白檀香气越发浓烈,洛悬咬着牙虚弱地看向宁一卿,苍白的唇瓣开合,“拜托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见到你。”

  “晚晚,你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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