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有痕温柔蔓延, 好似她们约好去看海的那天。
温暖小屋被冰蓝色细雪包裹,那时候她们在车后座,隐秘地接吻, 唇角余着对方的体温, 窗外有霜尘飞舞。 一切都还没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也就不会出现后来那样锥心般的悔恨。 多少次从夜里醒来,床边放着调好的薄荷水,从温热到冰冷,星星灯仿佛仍旧静静亮着。 她捧着玻璃杯, 穿越别墅的院落, 跨过中庭花园,路过那棵树荫浓密的樱桃树,想要道歉想要弥补,却再也找不到人。 大错铸成后时间变成极速的湍急水流, 穿过山, 凿着原,她惶惶然再也找不到重来的机会。 宁一卿的呼吸几乎快要终止,她仿佛又看见那双星光熠熠的眼睛, 如同沉溺深潭的人重见天日。 她很想伸手触摸, 这双对自己只余下的失望的眼睛。 她牵她的手, 问她过得好不好。 她想拥抱她, 说自己很后悔。 她想留住她。 风一下涌入,夹着淡蓝色的雪,卷起身前人翻飞的衣领, 和柔软的发, 将她的希冀在这场大雪里消融。 “一卿一卿, 你醒醒,晚点再睡,医生说你必须吃药了。”那双星光熠熠的异色瞳,如梦境般碎掉,宁一卿迷朦地睁眼,看见蓝乐然和秦拾意焦急的脸孔。 不远处雀眼木桌上,花瓶里插着含苞待放的蝴蝶洋牡丹,色彩斑澜梦幻,却机械开放得如同死物,毫无生机。 宁一卿慌张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这两个人按回床上。 “一卿,你又想乱跑到哪里去?医生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秦拾意心有余悸地说,“这边天太冷,幸亏你没有冻伤,要是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宁一卿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一般,垂目定定地看着某个方向,过了很久,双眼缓慢地亮起微弱的光。又过了许久,语气急切地说: “小悬是不是回来了,刚才我们还在一起的,她就在这里,你们是不是也让她去休息了?我想见她一面再休息,你们不要拦我。”
深陷梦境的女人,卸去不近人情的幽冷,一双含泪的眼,留下天然蛊惑的意味。 “等等等,一卿,你在胡乱说些什么,是不是做梦了?洛悬她不在这儿,你明白吧?”
秦拾意急忙稳住她,连珠炮似的提问,她无奈地和蓝乐然对视一眼,“你冷静一点。”
“不是的,我真的看见小悬了,”宁一卿掀开羽绒被,赤足莹润透白,在这两人没反应过来的状态下,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 她们住在秀场主办方提供的一栋小洋楼里,一共三层楼高,她们一般住在二楼,装修取的是层层叠叠曲径通幽的雅致格调,博古架、屏风、围栏通通刷成温润的低饱和的色。 从二楼到门口铺就着长长的灰色羊绒地毯,赤白足尖点过,悄无声息,美似雨蝶,挣扎破茧而出,妄图逆天改变既定的命运。 凝结风霜的大门被女人用力推开,凌晨四点,天蒙蒙亮,月光洒在积满霜雪的院落里,她走得很急,几乎摔在雪地里,带出一阵朦胧的雪雾。 白色的睡衣系带从腰间滑落,云纹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女人薄而莹润的肩。 气温太低,大雪如霜粉落下,停留在女人玉色的肤光间,潋滟昳丽,靡艳诱人又圣洁高贵。 蓝乐然和秦拾意慌张地追出去,只看见月光笼着女人纤细而柔嫩的腰肢,她跪在雪地中央,微微低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风中有白檀花香的气息,洁净、冷冽,伴随着深切的绝望。 “一卿!”
秦拾意气喘吁吁,冲过去把毯子盖在宁一卿身上,扯着嗓子叫她,跟喊魂似的。
“小悬,又走了吗?”宁一卿似乎真的失了魂一样,身体微抖,“这么大的雪,她会不会很冷?”
月光下,她美得惊人,美得如云似烟,美得仿佛即刻便要消散。 用毯子把宁一卿裹紧,秦拾意坚定地说道:“这些一会再说,你快起来,到屋子里坐下。”
“小悬呢?”
女人眼瞳茫然,想要用力拨开眼前的模糊,望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你眼睛不好,应该是看错了,我们回去屋里细细地商量怎么帮你找洛悬好不好?”闻言,蓝乐然瞪了秦拾意一眼,这人要骗人能不能换个好点的说辞,还嫌弃宁一卿疯得不够厉害? 还商量着帮忙找洛悬,怎么商量?要真能找到那还是好事,可凡人要怎么穿越生死? “是啊,我们进去再聊,你想你要是再病倒了,不就没办法找洛悬小姐了。”
宁一卿似乎清明了一瞬,回魂般地点点头。 秦拾意松了一口气,连忙再朝蓝乐然使眼色,示意她过来一起扶着宁一卿。 三人缓慢地回到房间,蓝乐然急匆匆地去冲泡一壶红茶过来,想了想又给宁一卿换成了热牛奶。 女人披着钩花毛毯,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唯有雪白玉足轻轻点地,似妖似媚。 “一卿,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秦拾意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大波浪长发飘飘荡荡。
刚才可把她吓一跳,外面零下十几度,这人穿件睡衣,就发疯似的跑出去,谁不会被吓到。 她要是回去跟别人吹牛,说宁董在大雪天,为一个已死之人跑到雪地里发疯,估计人家都只会认为是她秦拾意疯了。 宁一卿那种位高权重、冷血薄情的人,怎么可能有一天,作出这么不符合身份地位的事情。 天方夜谭的故事实实在在发生,并且一次一次刷新她们的认知。 女人捧着牛奶,热气氤氲她的睫毛,眼角的泪痕未干,绯红的痕迹印在瓷白肌肤上,她神色迷惘倦怠,像是哭累的孩子。 “不是梦,小悬……小悬我见到她了,”她说话的时候,指骨攥得紧紧的,“我记得我在外面的街上,走了很久,很久。”她的声音变作虚无缥缈的气音,“然后,小悬有找到我,是她找到了我。”
“你的确在外面走了很久,但是并没有遇见洛悬。”
宁一卿抬眼,定定地看着秦拾意,似乎想要分辨真假,她的墨瞳孔底色茫然,却不如说是一种混乱的坚定。 “可我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小悬……” “是你自己打电话回来的,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路边,旁边一个人都没有,”秦拾意想责怪这人,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你平时多稳重严谨的一个人,撇下司机和保镖,万一出危险怎么办?”
屋里的温度稍稍唤回宁一卿的神智,她略略抿唇,苍白的唇色晕开一片嫣红,“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
女人垂着眼睫,矜雅清贵中尽是颓丧之色,秦拾意从未见过这样的宁一卿,她看了两眼,示意蓝乐然来说。 蓝乐然脸色涨红,憋了半天硬是没能说出话来,秦拾意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反复斟酌再三,她轻轻咳嗽,打断了宁一卿茫然若失的状态。 “那个,一卿,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怎么胃疼,不用了,”宁一卿被热牛奶,烫了唇,惊醒般地回答。 她玉色面色过分憔悴,莹白灯光下,一双蝴蝶骨纤瘦如薄雾。 原来真的是梦啊,宁一卿自嘲地笑,她还恍惚以为自己又尝到了樱桃信息素,或许就像医生说过的,那不过是曾经有过永久标记后带来的幻觉。 也对,只有在梦里洛悬的眼睛中,会有失望,有怨恨、有讥讽,才会对自己有情绪。 洛悬没有说过我恨你,她应该恨自己的,她是世界上最有资格恨自己的人。 可洛悬没有,她说过不怨不恨自己,那双眼睛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绝望的是,她连怨恨也不留给你,你们之间唯有空白。 宁一卿阖眼,被遗忘、被忘记,都是她亲手缔造的宿命。 事到如今,她拥有的就只是悔恨。 悔恨到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我的意思是,你内心的情感和想法都需要一个出口,需要专业人士提供……”秦拾意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改口认命地说道,一面推着蓝乐然离开,“算了,一卿你快回床上休息,也许并不是毫无希望的。”
两人推推搡搡、极不体面地来到房间外的走廊,蓝乐然皱眉靠在暗金色墙纸上,“不是说好了,建议宁总去看看心理医生吗?她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且你干嘛说什么不是毫无希望?”
这是她们今天接宁一卿回来的路上决定了。 今夜即便昏迷的宁一卿,也一直在喃喃喊洛悬的名字,梦魇般地不断流泪,身体忽冷忽热,把她们吓得够呛。 “我要不那么说,估计今天晚上一卿她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那心理医生的事情怎么办?已经两年了,也许心理干预会是个好办法,”蓝乐然心力交瘁地捂脸。 闻言,秦拾意严肃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叹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轻声说: “再给一卿些时间吧,她是个迟钝的人,那种疼痛或许比旁人来得晚,却来得更重。”
走廊里一片默然,只有花窗外风雪飘摇,吹动松针的凝冰,吱吱呀呀。 忽然之间,蓝乐然抬眼,没头没尾地问: “会不会多少时间都不够?”
“什么?”
秦拾意没明白。 “如果宁总这辈子都放不下呢,一年放不下,两年还念念不忘,无论现实还是梦境都执著寻找,可能这一辈子就过去了,直到最后一刻都无法放弃执念。”
“应该不会吧,那也太夸张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秦拾意心里却隐隐觉得蓝乐然说的是对的,执念有时候的确很可怕。 刚才大雪漫天月色朦胧,她冲过去把宁一卿拉回房间时,听见女人小声地说: “我好想她。”
那时,宁一卿双眼清透,一双清醒澄澈的眼眸里蕴满缱绻之色。 ** 艺术馆里的会客室,茶香缭绕,年过半百、穿着中山装的导演,带着自家貌美年轻的助理,一起坐在沙发上欣赏着洛悬的木雕作品。 “这位雕刻师的名讳可否告知?”
老导演推了推老花镜,礼貌问道。
“小崖,苏导,您叫她小崖就好,”夏之晚熟练地泡茶、斟茶,笑容得体大方。 洛悬坐姿端方,一头惹眼的银发,娓娓垂下,长得又过分生动漂亮,让她看上去更像个摇滚乐手,而不是能静下心雕刻的人。 老导演早过了以貌取人的阶段,他一生扑在电影上,国际大奖拿到手软,半生积累,风光无限,最后一部电影倒是想返璞归真,拍点不一样的。 但一方面,他又注意到了自己侄女双眼放光的模样。 算了,年轻的Alpha和Omega,他管不来,也根本不准备管。 “我是苏易简导演,她是我们剧组的助理导演,也是我的侄女,苏安真。”名叫苏安真的Omega,看上去年纪和洛悬差不多,眉眼极为灵动,说起话来天真单纯,反倒让人觉得是个刚成年的孩子。 “这次我过来的目的,主要是因为我这次的片子里,是一位民间木雕师,与来下乡的大小姐之间产生的爱情,大小姐刚好还是木雕师妈妈的朋友。”
这位国际名导话音一转,继续说道: “换言之,木雕师爱上比自己大十五岁的富家千金,而这位富家千金是有家里安排未婚Alpha的。”
夏之晚听得皱眉,总觉得这个剧本,会带来某种不好的现实映射。 她下意识瞥向洛悬,讶然发觉少女单指点在沙发扶手,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任何异色,莹白指骨一下一下,如霜似玉。 离开宁一卿后的洛悬,成长迅速,不仅在木雕雕刻上,多了几分洒脱豁达、不破不立的大师风范,行事作风也沉稳许多。 除了时不时发病的困扰,少女眉眼间的天真稚气浪漫,更多了些坚毅果敢。 导演略微停顿,让房间里的人消化这番话,苏安真甜甜地冲洛悬笑,目光经常落在洛悬的头发和手上,又很快移开。 “您有什么目的和想法,可以直接说,”洛悬掂起青花茶盏,直白而礼貌地说道。 “我希望小崖你能为电影里的木雕师,和整个故事,设计一些符合隐喻和意象的木雕。”
“会有什么样的隐喻和意象?”
洛悬认真地问。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刻痕》,发生在江南水乡里的,或许可以称作纯粹的爱情,电影并不对这种爱情作出关于人性与道德的评判,只做出呈现,呈现给观众一个故事,是非善恶美丑自由观众评定。”接下来,苏易简导演让苏安真来为大家讲述,电影的主要内容。 《刻痕》算是一部小场景小成本电影,全篇四分之三都在小镇上,和木雕师光线昏暗的雕刻间里。 雕刻师的妈妈、和富家千金的未婚夫,坐在外间就着粗糙无味的茶水聊天。 富家千金谎称要学木雕,在小小的暗室里,与年轻的木雕师由对视到触碰,再经由触碰到咬.吻。 外间是她们亲人和未婚夫的聊天声,她们沉默无言而湿漉漉,乌发间沾满檀香木屑。 这是部背德且很有尺度的电影,压抑与释放交织,纯洁与背叛,相拥到分别,小镇的闭塞单纯,与大城市的开放复杂。 故事结尾,富家千金终究要回到大城市的怀抱,与般配的未婚Alpha成婚。 而年轻木雕师守着参天大树,守着檀香木屑,留在小镇里,或默默无闻、或名声大噪。 只不过,这两人可能再无关系。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落在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樱桃树下,那里空空如也,只有新留下的木屑。 “她在她身上留下了刻痕,”苏安真以这样一句话,结束了对电影的阐述。 苏易简导演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平静地说道: “剧本你可以随意翻开,设计木雕时,我完全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在演员表里也会特别注明你的名字。”
夏之晚明白,这是一部要送去得奖的片子,艺术价值不是普通的商业片,可以比拟的。 她倾身过去,声音沉沉地在洛悬耳边轻声说: “悬悬,你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我们要打响名声,并不是只有这一个方法和机会……” 洛悬摩挲着温热茶盏,麋鹿似的眼瞳漾着轻柔的光,“不是勉强,其实蛮有意思的,我很喜欢,这是一种蛮新颖的方式,赋予旁的物什意象,就像赋予灵魂。”
“可是,”夏之晚蹙眉,面容柔和下来,语气里满是担心,“这个故事……跟你还有那个人……” “晚晚,没什么好避讳的,一个爱情故事而已,”洛悬侧着头,眼尾微微上扬,笑得清透干净,漂亮如山间白玉兰,“天下故事时有相似,只有自己才能把自己困于囹圄。”
“好,你这样说的话,都听你的,”夏之晚迟疑地点头同意,“苏导,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对面坐着喝茶的苏易简露出满意笑容。 之后就是夏之晚和苏易简,商量价格和时间安排,苏安真顺势把剧本拿给洛悬,刚好有机会,跟这个长得比漫画角色还好看的Alpha聊天。 “请问外面的木雕,很多都是你雕刻的吗?”
苏安真的声音小小的,很是甜美,“你可不可以给我介绍一下,我很感兴趣。”
艺术馆的展厅里,洛唯正柳眉倒竖地和负责人讨价还价,她想买下这里的木雕送给宁一卿,正说着话时,看见清贵美丽的女人刚好走了进来。 “一卿,好巧啊,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洛唯心底暗喜,她可是专门打听到宁一卿会到西叶这个城市出差,特地过来的。 蓝乐然看见洛唯这张与洛悬有三分相似的脸,露出谄媚讨好的笑时,感到生理极为不适。 什么巧合不巧合的,这明摆就是想来偶遇宁一卿。 怎么两姐妹之间的差距会如此天差地别,让人匪夷所思,听说洛唯现在无论拍戏还是时尚方面,都非常急躁,还经常耍大牌,搞得宁一卿的堂弟宁子期非常头疼。 谁能想到这人又抛下工作,过来搞什么“偶遇”。 大概是宁一卿这一年多以来,频繁逛木雕展览的消息,传开了。 各种人故意来木雕展的次数越来越多,求生意合作的、自荐枕席的,献媚讨好奉承者数不胜数。 女人摘下半月形的淡金细框眼镜,神色淡漠,美得勾魂摄魄,迫人气场却也足够令生人勿近。 “你好,”宁一卿说。 洛唯蠢蠢欲动地想邀请眼前人,晚上一起用餐,她扭扭捏捏半天,迟迟没敢说出自己的目的。 当初,宁一卿反悔,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她冥思苦想也搞不懂原因,最后不得不承认或许的确是因为洛悬。 这个小病秧子就算死了,也像阴影乌云一样笼罩在洛家上空,挥之不去,让所有人都如鲠在喉。 就连她爸当初也怔愣失魂了很久,似乎想不到自己这个体弱多病的女儿真的会因病去世。 她估计要是洛悬知道家里人怎么说评论,洛悬是他们一生的阴影的,这个小病秧子一定会一边弯腰行礼,一边癫狂地笑说这是她的荣幸。 输给洛悬,她实在是不甘心。 论容貌,论能力,她洛唯哪里比不过洛悬。 论情分,她和宁一卿一起上学,有过同窗情谊,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洛悬这个人凭什么后来居上。 她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但决定要争取机会。 “一卿,你今晚有空吗?你看这么巧,不如我们一起吃顿饭,我知道有家还不错的餐厅,配得上你的品味。”
“不了,”宁一卿摩挲着手心里破损的檀木盒子,垂眸拒绝,一股子从容优雅,“我有事。”
洛唯惊愕不已,她以为宁一卿怎么都会赏脸,至少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吗? 而且,当初取消订婚,错误全都在宁一卿和洛悬身上。 “那后天呢?我最近刚结束一部戏的拍摄,每天都有空,只要一卿你无聊了,我都乐意奉陪。”
蓝乐然适时站出来,礼貌而客气地说: “洛唯小姐,宁总最近都非常忙,并没有时间浪费在吃饭上,你可以找找别的Omega一起,和你交好的Omega那么多,想必约出来吃个饭,并不难。”
洛唯顿时有些尴尬,余光瞟向宁一卿,想确认一下女人的态度,发现女人对自己心不在焉,只专心地品着木雕,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分给自己。 这时,她们身边路过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人笑嘻嘻地说: “安真安真,快和我说说,那个Alpha怎么样?我可是听见你说有好看的Alpha分享,我才飞奔过来这种地方的。”
“超级好看,银发红唇,异色瞳,一双邪眼特别带感,而且手指好长,看上去好会做。”
“啊啊啊,你是不是春心动了,是不是,是不是?你怎么还借了人家的衣服?”
“我说我冷嘛,她很单纯的,没说太多,就借给我了。”
“哇哦,那你岂不是有借口再去见她,有借有还,再借再还,缘分不就越缠越紧。你好会啊。”
樱桃带着酒味甜腻清冽的气息,撞进宁一卿的身体,深刻的、黏软的、湿润的信息素,灌入她的腺.体。 雪白后颈微微泛红,吐出同样黏腻的液体,清醒状态下的腺.体,因这样的久别重逢而欢愉得发痛。 即便永久标记已经彻底消失,宁一卿依旧因为洛悬,而敏.感得无以复加。 稀薄的信息素渗入宁一卿的身体,由肌肤至血液,流遍四肢百骸,她脚步一凝,呼吸一缓,眼神微微地动,几乎快要握不住手里的檀木盒。 苏安真正准备继续和朋友,分享自己一见钟情的Alpha,就感觉到身边走来一个修长曼妙的身影。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张清冷优雅的面容,女人一身昂贵考究的薄绒大衣,绝色矜贵的面容竟然隐有……害怕的神色。 她不明白,这样的人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你好,请问你在哪里得到的这件衣服?”
乍然之间,被这样气质高华的人提问,苏安真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大脑很难立刻正常转动。 “就在那边,”她胡乱地往天上一指。 “请问,”宁一卿嗓音艰涩地发问,“你和这件衣服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其实,苏安真也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没道理回答一个路人冒昧又带着醋意的问题。 这不就相当于,问一个Omega身上为什么会有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吗? 这是什么抓奸吃醋的嫉妒问题啊? 可是面前人虽然长相美丽,声音温和,但周身自有一股上位者慑人威严的尊贵气度,让人不得不臣服。 一时被女人的气势所摄,苏安真只剩下点头的本能,“我们……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点头之交?”
她说完自己也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那么,你可以重新告诉我,衣服的主人去哪里了吗?”
宁一卿忍着心口的酸痛,墨色的眸光闪动破碎的光,声音温软不已,“这是我的请求,希望你能帮帮我。”
一旁的洛唯惊讶得快站不稳,她从没听过宁一卿这样卑微地请求别人。 就连当年初入公司,第一次单独负责的项目差点儿失败,继承人之位不保,她也顶住压力,力挽狂澜。 可以说,女人的地位、能力、家世,让她几乎没有需要开口求人的时候。 但她竟然在请求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希望知道衣服主人的下落。 在这一刻,洛唯心底的酸涩和不甘达到前所未有的顶点,令她喘不上气,心里涌上愤怒。 或许女人的请求,都看上去像纡尊降贵的赐予,苏安真和她的朋友愣了一瞬,又一齐呆呆地指向艺术馆二楼。 “她这会儿应该在二楼的露台上,你过去就能找到她。”
“谢谢你。”
“不,不用谢。”
苏安真看着雍容优雅的女人,很快小跑着离开,一路追上二楼,像是要去追回什么不可失去的宝物一样。 二楼的飘窗大大地开着,宁一卿紧紧抿着唇,呼吸冰冷急促,乌发不断被风扬起。 露台的雕花木门虚掩着,能隐隐看见少女清丽脱俗的侧颜。 宁一卿定定看着少女的侧脸,一瞬不错,失而复得的惊喜,撞得她心跳加速,冰冷指.尖微颤,她几乎快要无法走动一步。 “悬悬,你对这部电影怎么想的,这个价格合适吗?”
“苏导的诚意很足,对我来说贵在尝试,做木雕嘛,就算最后苏导不满意,我也得到了宝贵的经验。”
听见难以忘怀的声音,宁一卿的心脏,抖得几乎无法承受。 “但是上电影后面的鸣谢人员名单,你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发现,这样的后果,你能承受吗?”
“晚晚,你是说……宁一卿?”
洛悬轻飘飘地说,“可我不能因为她,就不追求自己的梦想,那样我的假死也毫无意义。”
“但是,如果不巧的话,你们又相遇了怎么办?”
女人细白的指.尖触上金色的门框,她看见洛悬的面容清透锋利,让人无端觉得遥远。 可洛悬明明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 洛悬笑了,金绿双瞳里有一股天真的沉静,“如果真的那么不巧,希望宁一卿能有自知之明,不要再来打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