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卿很快敛去酸涩的笑容, 鸦青色的睫羽半阖,隐下眸中犹如烈焰的妒火与冷光。
无人察觉她这一刻在忍耐些什么,心底又暗然缠绕纠结出怎么样的黑色藤蔓。 “一卿, 我以为你只是自律, 没想到还有自绿?”过了一会,那一对小年轻,越走越远,看不见人影后,秦拾意坐在车后座,语出惊人。 蓝乐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自律不自律的, 下一刻她就狠狠地瞪了眼秦拾意。 这人在胡乱嚼什么,绿帽子这种话,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还有没有点教养和礼仪了。 虽然秦拾意并没有说错吧。 秦拾意皱眉, 摇头摇得飞快, 对于宁一卿追洛悬回来这件事,她不支持也不反对。 但她实在是想不到,一个日理万机的女人, 从来都是卡着秒生活工作, 一丝不苟, 永远优雅匀缓, 不浪费一分一秒。 之前强制洛悬跟自己回家,提出复婚不成,又要求什么协议合同的, 更别提在墓碑前将十指挖得鲜血淋漓, 眼睛也倒瞎不瞎。 秦拾意现在看来, 宁一卿对洛悬的执念深不可测。 结果,这女人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天天出动私人飞机过来,竟然是为了帮助别人绿掉自己? 她不信,她妥妥的不信,觉得女人或许只是换了个套路,比如温水煮青蛙之类的。 光凭坐在车里,静看洛悬一夜的这个疯劲,她就能断定宁一卿这“相思病”越来越重。 不然这根本说不通嘛,宁一卿在这儿枯坐痴看洛悬一小时,浪费多少金先不说,重点是赔了钱还自绿。 “那个,一卿,要不我们还是去见见心理医生,聊上一两个小时,可能会好一点?”
“拾意,”宁一卿的音色放得很柔,藏着疲倦的哑,“你过度紧张我了,没事的,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不用担心我。”
秦拾意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宁一卿,扫来扫去,还是觉得不信,怎么可能不担心。 表面上看宁一卿没有打扰洛悬,但实际上她根本无法忍受看不到洛悬,真是让人心情复杂。 宁一卿不再多做解释,他们不理解她失而复得,生怕惊走飞鸟的心情。 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奇妙,她无数次在梦中见到,洛悬和另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走进婚姻殿堂,从此举案齐眉,恩爱幸福。 又梦见洛悬坠落高崖,如濒临破碎的风筝,再无可追回之日。 梦到洛悬已经完全放下自己,并且过得更好。 在梦里,她惊痛,锥心刺骨如刀片般划过血液灵肉。 但梦醒后,面对洛悬不在了的事实,和梦里洛悬与旁人恩爱的幻象,她无法分辨到底哪种更残忍。 只是她已经绝对承受不了再一次的失去。 只要这个人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就算不能见面也好。 她会把那一份贪心藏好,藏深。 迈巴赫后座的空间安静无声,蓝乐然轻轻咳嗽两声,打破寂静。 “秦经理,这两天我们已经大致了解过苏安真,她是个家世清白,人品也不错的女生,善良率真可爱,刚刚满24岁,目前在自己叔叔的剧组实习,工作认真,算是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她和洛悬小姐两个年轻人玩在一起很好的。”
“乐然,那么按照你的意思来说,苏安真比一卿更适合洛悬咯,你很支持?”
秦拾意故意幽幽地发问。
蓝乐然:“……”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你们还挺有心的,在暗处最大限度保证洛悬的安全,生怕自家小孩被坏朋友带坏,所以要再三了解,一卿,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心机啊。”宁一卿抬眸,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嫣红唇角与瓷色肌肤交织出莫名病态美艳的妖异感,如同墙角独自生发的糜烂罂.粟。 “小悬太优秀,有很多人会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接近她,不得不防。”
“你算是其中最别有目的和进犯性的那个吧?要说,谁最过分,就属你看洛悬的眼神最不清白。”
秦拾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宁一卿,果然她没想错。 别看一卿戴着眼镜,气度高华,看上去颇有智慧感,其实就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优雅绝色的外表下,内里早因为洛悬的离开,而腐败放.浪沉沦。 女人指.尖夹上一根未燃的细白烟管,望着洛悬消失的方向,落雪沾湿她洁净素白的侧脸,墨眸余下晦暗不明的微光。 她清楚知道自己看洛悬的眼神从不清白。 “咳咳,”蓝乐然拼命使眼色给秦拾意,这人话题越聊越偏,让她这个已婚人士立马联想到有颜色的方向上去。 什么清不清白的,这可不兴乱说。 但是蓝乐然不由得想起,宁一卿被永久标记那天的状态,的确从头到尾就没清白过。 “干嘛,我还不能说实话,让你们家宁总认清现实,她就是挺能忍的,别忍出病来。”
“拾意,我有分寸。”
宁一卿柔声细语地说。
蓝乐然冲秦拾意翻了个白眼,得意地八卦道: “小秦总,你就挺爱说风凉话,我听说你最近好像和沈……沈家的谁搅得不清不楚。”一瞬间,秦拾意的俏脸涨红,大声说道:“你别乱说,我告你诽谤,我那只是在酒吧聊了几句话而已,根本没有不清不楚的事情,而且她也是是个Omega。”
“谁说Omega和Omega就不能发生什么事了,”蓝乐然轻飘飘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个花心海王也有翻车的时候。”
第一次成为话题中心人物,秦拾意显得很慌,她下意识瞟了眼宁一卿,发现好友丝毫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你也知道这件事?”
“知道的不多,只听说是姓沈,”宁一卿平静地回答,让人摸不清她的态度。 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女人推开车门,往洛悬的工作间走去。 街头这一面没扫雪,雪地泥泞,女人忘了换成墨镜,视线模糊眼睛略感刺痛,走得异常艰难,也异常地慢。 不时踩在枯枝上,发出咔嚓的声响。 终于来到工作间的玻璃花窗前,擦得透亮的窗户,映出女人沉沉如山雾的眼。 受过伤的眼睛,虽然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好了一点,但一到晚上还是会看不清。 不过,经过一开始失明的几个月,她渐渐习惯黑暗和模糊。 甚至十分颓唐羞耻地想过,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小悬也不在她身边。 好在她制止了自己的堕落,她还要找到小悬。 于是,医生的治疗奇迹般开始起效。 这里的工作间和洛悬在京市的,几乎一模一样,木制地板,四周挂着暖灯,木架子上摆满了做好的和没完工的木雕。 可以想象少女开着黄铜小灯,细白指节握着刻刀,一点一滴将木料雕刻成型。 柔和的光落在少女高挺清秀的鼻梁,侧影清绝生动。 她听乐然说,小悬给她做过一张凤凰飞鸟的面具,可当她去到洛悬的工作间时,那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如今,站在这里,竟然有了深切的久别重逢之感。 “你又要马上飞回京市?”
为了逃避蓝乐然的炮轰,秦拾意也下车了,走到女人身边,认真地打量洛悬的工作间,“洛悬的感受力和浪漫细胞真的很厉害,假以时日,飞上青天不费吹灰之力啊。”
光是随便瞟一眼,房间木架上色彩斑斓的雕刻作品,她这个不怎么认真上鉴赏的人,都有一种震撼感。 “嗯,我有事要回去,”宁一卿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这间屋子,利落地往回走。 “你有什么事情啊,过来看洛悬一眼又要飞回去,这不是瞎折腾吗?越来越搞不懂你,又不是公事,你急什么。”
秦拾意看向蓝乐然,想得到解答,却发现这人竟然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神情。 好像有什么很大的事情瞒着她。 一定有猫腻。 “这儿的庄园你随时可以过去住,年假也已经给你批了。年后见,拾意。”
“你之前买的那个庄园,听说你种了好多草莓。我现在过去能吃吗?”
“能,你过去吃吧。”
宁一卿慢条斯理地脱下黑色薄绒大衣,坐进开着暖气的迈巴赫,赶往机场。 望着汽车尾气,秦拾意陷入沉思,这个新年,她或许要去发掘发掘,宁一卿藏着掖着的秘密。 ** 月白色的月光落进开窗的屋子里,暖气熏人,夏之晚热得脱掉外套,坐在客厅沙发上试吃洛悬新烤出来的蓝莓坚果挞。 “新年夜不和我跟小梨过吗?你和苏安真要一起去玩几天啊?”
洛悬睡眼惺忪地倚在沙发上,银发凌乱,像是月光下清泉泛起涟漪。 今晚苏安真把剧组修改的剧本,又重新跟她聊了半个晚上,现在她整个人都困得不行。 “只玩一天,住一个晚上,毕竟我们只是露营新手。等你和小梨回来,还能看我拍的雪景照片,如果要山尖最干净的雪,我也能带回来放冰箱里。咱们一家人,你们要什么新年礼物快说。”
这边池梨正抱着手机,跟屏幕那边的人聊天,偶尔回答她们两句话,也是心不在焉的。 “礼物就算了,你天天做饭给我吃吧,悬悬悬。”
看见洛悬眼里浓浓的信任和依赖,夏之晚开心之余便是无限惆怅。 家人啊,家人呵。 是不是强求不来。 洛悬本就是自由的飞鸟,从不受世俗牢笼的束缚,自由地生,自由地死。 或许真的无法强求。 手眼通天如宁一卿,不也拿洛悬毫无办法。 “可你不是最喜欢看新年烟火吗?去山顶露营就看不到了。”
“那是有点遗憾,”洛悬叹了声气,过会说,“等露营回来,我自己去买点烟花回来放。”
“今年除夕我和之晚姐都回家过,不陪悬悬悬这个没良心的,”池梨抱着手机,笑嘻嘻地说,“苏安真在除夕夜,邀请你出去玩,她不跟家人过吗?”
把眼睛周围揉成了一片红,洛悬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儿说: “她家里人都在国外,苏导还在剧组拍戏,一个人怪无聊的,说我要想感谢她,就和她出去玩。”
“你没提出送礼物,请吃饭之类的方式吗?”
池梨放下手机,正经发问。
“提过,她说不要这些,太普通。”“傻兮兮的,还以为是感谢呢,”池梨哼哼唧唧小声地和夏之晚耳语,“她就是迟钝,人家都明示了,她还以为只是朋友。”
夏之晚愣了一瞬,恢复自然地笑:“嗯,是啊,悬悬是太迟钝。”
池梨瞥过一眼几乎睡过去的洛悬,偷笑着道: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虽然有很多喜欢污蔑嫉妒悬悬,但也有很多人给她表白,她一概搞不清楚人家在干什么。”
“搞不清楚,还是不想搞清楚?”
夏之晚没忍住,低声发问。
这个问题有点奇怪,池梨放下手机,盯着夏之晚看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如实地说: “她很少和人交流,所以很难分辨那些人的情绪和意思,说白了就是单蠢,不然也不会被那个谁,你懂的,骗得那么惨,之前还那么执迷不悟。”夏之晚迟疑地点头,望向已经睡着的洛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池梨笑了笑: “她还跟小孩子一样,一点也没防备地睡着,我们把她扶回房间吧。”
“之晚姐,你就是拿她当小孩看,太宠了。”
池梨跟着摇头,“不用管她,睡一会儿她就知道自己回房间,你不要那么惯她。”
** 今年的新年夜比较早,宁氏集团所在的宁颐大厦早早就关了灯,全部人提前三天放假。 员工们惊讶发现工作狂宁董,竟然在给大家发完新年红包和祝福语之后,带头第一个离开了公司,一副归心似箭的着急模样。 明明往年她都会坚守到最后时刻,不知道今年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但是,这两年来,也没听说宁董有什么恋爱约会的传闻,难道是新年新气象,有了钟意的人? 他们在回家路上几次三番讨论,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下班后,宁一卿先是回老宅,陪回国的母亲吃了顿饭,然后提前安顿好家里的一应大小事物,就从私人飞机转直升飞机,降落在一片雪白之中。 这次的新年夜,对她来说非常安静。 无独有偶,洛悬坐上开往西叶市梧溪山对大巴时,心底也流淌着淡淡的宁静。 车上都是露营俱乐部的成员,加上她和苏安真两个,一共十个人,有Alpha,有Omega,情侣,有朋友,大家都十分友善健谈。 这是她离开宁一卿的第三个新年,上一次的新年里她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又因祸得福地熬了过来。 现在这副身体稍稍好些,能做许多事情,所以一分一秒都不会浪费。 “小崖,你看外面的雾凇,好漂亮,”苏安真眼神略带欢喜地看着洛悬,后者单手支着下巴尖,散漫随意地望着窗外。 苍白的侧脸天真稚气,又独有玫瑰荆棘的美感。 “嗯,是很漂亮,”洛悬转过头,认真地听苏安真说话。 “小崖,你从小到大都没露营过吗?你爸妈没带你去?”
闻言,洛悬的眼神有一瞬的冰冷,再缓缓平静下来。 “因为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没有机会去。”
苏安真一下愣住,有点难受地看着洛悬,轻轻问道:“你小时候病得很严重,只能待在家里吗?”
“主要是住在医院病房。”
“那你岂不是没怎么出去玩过,”苏安真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不会,长大后见识了许多,”洛悬安慰着低落的女生,“已经做了很多出去游览山河的计划,比如看……海,到极地看星星,露营也算一项。”
“那我算不算跟你一起实现了你的计划?”
“算吧,”洛悬轻轻地笑,觉得苏安真还挺有意思。 将零食分给车上的同伴,苏安真又坐回座位上,发觉洛悬靠着车窗,半阖眼眸,似睡非睡,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小崖,你在想什么啊?”
“没什么,”洛悬眸底闪过怔色,她只是突然想起了宁一卿。 她曾经像下令般地要求自己忘记这个女人,于是奇迹似的放下了。 或许说放下了并不准确,毕竟她曾深爱她,这一点,洛悬从不否认。 洛悬曾深爱宁一卿,是既定事实。 对此,她全盘接受,也不想抹去,也不后悔。 只是人生的一段经历而已。 所以,她认为自己更多是认命了—— 认清她和宁一卿的命运并不相同,不仅不同,还南辕北辙。 现在回想起来,有过这么一段好像也很有趣味。 为平淡无味的生活添色增味。 “只是想起以前的故人,唏嘘不已,”她总结般地说道。 窗外的景色几乎没有高楼大厦了,更多是起起伏伏的雪白山丘,不时出现化雪后的青黑。 大巴车已经开上山路,车速变慢,颠簸起来,苏安真抓紧椅背,声音忽高忽低地问: “是很重要的人吗?”
“曾经是,现在不是。”
洛悬答得不假思索。 苏安真松了一口气,其实她总觉得洛悬虽然看上去年纪轻轻,但那双殊绝漂亮眸子里,藏着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 仿佛历经千般曲折,最后回归平静。 一个才二十岁出头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沧桑又稚气的矛盾感呢。 察觉到自己的不善言辞,洛悬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们应该快到目的地了吧,你多穿点衣服。”
“你平时和朋友也这么说话吗?”
苏安真靠在椅子上,稍作休息。
“嗯,”细细思考了一会儿,洛悬摇摇头,“我朋友很少,小梨和晚晚算是家人,所以我也不确定。”“你把夏之晚姐姐当家人?”
苏安真惊讶出声。
“是啊,有问题吗?”大巴车在空地停稳,洛悬边回答,边站起身来拿行李,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有此一问。 “没有没有,”苏安真很想笑,但还是礼貌地忍住了。 大概小崖的脑子全点在木雕上了,对于亲密关系一点都不敏.感,好笑又好玩。 下了车,四周尽是高大的松木和冷杉,雪层很厚,一脚下去最深的地方没过脚踝。 温度计显示现在的温度是零下六度。 他们很快清理出一个大致的地方,招呼着众人开始扎帐篷,再先把铁制的火炉安置好,烟囱顺着帐篷开口支出去。 往灶膛里填上雪松木,噼里啪啦响作一团,异常温暖安静。 不锈钢的罐子,装上茶叶和水,放在火炉上,用不了一会,水就咕噜咕噜开了。 茶水虽然简陋,但架不住冰天雪地品一碗热茶的野趣。 过一会儿,牛奶曲奇、榴莲饼、核桃酥的甜香飘满空气,大家都开始分起零食来。 “那边怎么有个木屋的样子?”
苏安真指着小山坡上一座暗红色的小房子,质朴简约。
看上去很温暖又很孤寂。 “好像是给护林员住的,一般不对外开放。”有人回答她。
大家在日落前终于清理出一块空地,又找来枯叶枯枝,在营地中心生起篝火,再在地上放好防水布,铺好毛毯,坐在外面也没那么冷了。 天色慢慢暗下来,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吃着油润的火腿,喝着啤酒,谈天说地,别有一番人世间的烟火气。 有两个跑去探路的人慢悠悠回来,手上拿着随意捡来的树枝,一抬头,看见护林员的红色小木屋前,有一个修长纤细的背影。 虽然看不清面貌,但长身玉立,肃黑大衣清冷疏离,周身萦绕着的尊贵气度,异常清晰难以接近。 “她看上去好像很冷,我们要不要请她过来烤火?”另一个人仔细看了看,小声说:“还是算了吧,感觉不太好,会打扰人家,怪难为情的。”
“大雪天在新年夜一个人来露营吗,好厉害。”
总感觉女人站在那,虽然不盛气凌人也不颐指气使,反而温和美丽,充满圣洁的干净,如神祇如天上月,但就是让你无端诚惶诚恐。 他们摇摇头,没管这件事,直接回到营地中。 “哇,你们快看热搜,”第一个坐下的人惊喜地叫了一声,“上面说西叶市梧溪山,今夜将有新年烟花秀。”
“烟花秀?”
苏安真欣喜地打开手机,果然看见了热搜,心说这一趟活动也太顺利了吧,有贵人赠送俱乐部入会徽章,又遇到烟花秀。
她把手机递给洛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洛悬接过手机,看见那条热搜写着: [各位西叶市市民,为了恭贺新春佳节,梧溪山将于一月二十九日,凌晨十二点,即新年零点,举行新年烟火秀,邀各位前来观赏。 另:特此诚献星星。] “哈哈哈,好浪漫啊,还把烟火送给星星看,”苏安真抬头望见冬夜零星散落的星星,“的确在这里放烟火,感觉离星星比较近。”洛悬轻柔地笑,同样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天空,说道:“是啊,这应该是观星的好地方。天宽地阔,没有妨碍。”
“那我们晚上一起看烟花啊,守夜晚一点睡?”
苏安真期待地看着洛悬。
估摸着自己的身体撑得住,洛悬欣然同意,大雪翩然里,看一场转瞬即逝的烟火,的确很美。 “好大的阵仗啊,也不知道是谁肯花这么多钱,搞这么一场极致的浪漫,”有人依偎着身旁的爱人轻轻感叹道。 “哈哈,热搜不是写了嘛,诚献星星,可能就是某个天文发烧友,有钱有才,送给夜空里最亮的星吧。”听见同伴的说话声,洛悬也跟着笑了笑,顺带抬眸眺望夜空里的星星。 荒废已久的小屋里,宁一卿静静点燃一支烛火,于明镜窗台前,细看营地里的灯火之色。 这场烟花整整持续了二十分钟,明紫色的光雾,缭绕于整座山体和临近的城市,盛大、绚烂,照亮前来观赏旅人的脸庞。 他们仰望着,眉眼映着满天星光与焰火。 如此梦幻,以至于京市的新年表演都是那般相形见拙。 过来观光的游客,每人都得到一件镶银的钥匙扣,他们面带笑意,为意外之喜感到快乐,一如热搜公告上的:诚献星星。 放这场烟花的人,希望路过的每个人,都以热诚快乐的心,带上祝福和欢喜。 而非嫌弃烟花吵闹。 因为,这场烟花严肃而认真,那个人不允许旁人生出任何的不满,就算是腹诽也不可以。 新年的这一天,在山间放一场烟花,不仅需要很多很多钱,也要很多很多关系,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 但烟火光耀,的确美妙,即便转瞬即逝,也滚烫鲜活地深刻印在洛悬瞳孔里,她叹息地欣赏着这盛世般的光影, 烟花炸开的声响,震颤着树枝间的薄雪,扑簌簌落下,光晕与浪漫仿佛永无止尽。 洛悬手里抓着透明的冰柱,像个小孩子似的,全神贯注地看着,没有拍照没有录像,只是纯粹地欣赏和感叹。 不远处,女人取下护眼的墨镜,任由寒风吹拂而过,深沉地、专注地看着她。 世界变得安静,仿佛只有她和她两个人,烟花照亮宁一卿的脸庞,女人唇角微弯,似乎也能感受到那人的幸福。 洛悬憧憬、仰望着烟花,她憧憬着洛悬。 “哇,小崖,我好开心,好漂亮,”苏安真挽着洛悬的手臂摇摇晃晃,尽显小女生情态。 “嗯,我也很开心,烟花很美,你要不要喝水?”
洛悬自然地走到另一边,从火炉上拿来热水,倒给了苏安真。
下意识忽略洛悬挣脱的动作,苏安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喝,你也喝,我给你泡茉莉花茶。”两人倒好茶,还颇有仪式感地碰杯,笑容灿烂感染在场的每一个人。 篝火将她们两人的背影,熏染成瑰丽的橘色,温暖缱绻,看上去般配又自然。 再次与洛悬近在咫尺,宁一卿立于廊上,一步之遥,却无法前进哪怕一步。 可望而不可即。 新年的钟声敲响,烟花越来越美丽浩荡。 虽然刺眼的白雪,让宁一卿视线变得模糊,但她还是倔强地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时刻。 宁一心的电话准时在新年时响起,宁一卿很快接通。 “姐,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宁一心在电话撒娇,她是真想这个姐姐了,尤其在做了不太对得起姐姐的事情后。 “我有点事,不用担心我。一心,你好好吃饭,上次见你瘦了很多。”
有雪落在女人鸦黑的睫毛上,融合濡湿一片。 “我没事了,到处拍电影取景,我比之前康健许多,倒是你,老爷子说你之前休假了一两个月,怎么了吗?”
“没事,那段时间,”宁一卿下意识摸摸湿润的后颈,声线沉哑,“就是累了。”
“真的吗?姐,那你现在怎么样?”
宁一卿看见细雪落在洛悬的肩上,又被苏安真很快拂去,她戴着银色眼镜的眼眸隐去笑意,轻声说:“一切都好,只是太冷。”
“嗯,冬天嘛,你让他们把暖气开旺点。”
宁一心顿了顿,继续问道,“姐,你今年怎么不和我一起过年啊,老爷子嘴上不说,但他好像很想你。”
不远处的营地里,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笑声,他们在雪中漫步或是奔跑,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能看见每个人都由衷地在笑,包括宁一卿日思夜想,近在眼前却不能相见的那个人。 女人看着热闹的人群,酸涩的眼很久不眨,眼泪再从眼眶滑落,流过脸颊,温热很快便作冰冷。 自己真娇气,不应该哭的,只是想她心会疼。 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很满足,因为这是一个能和小悬一起过的新年,能远远地看着小悬,能听见她清软的声音,看见她的一颦一笑。 女人告诉自己,应该庆幸,应该快乐,更重要的是应该……满足,不可再生出阴暗潮湿的念头,不可放纵绮思妄念。 可她心脏失速,腺.体弄湿抑制贴,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从眼到身到心都水汽泱泱。 宁一卿撕开几乎无用的抑制贴,目光陌生地审视自己被打湿的手指,仿佛在审视自己的幽暗内心,审判高悬的灵感。 宁一卿的灵魂经不起审判。 同一时刻,营地里的电灯大大打开,那些人从背包里拿出礼物,互相交换,说着吉祥幸福的祝福话。 浪漫的雪花飘落,镌刻在深蓝色的夜空下。 苏安真也扭扭捏捏地拿出礼物,站到洛悬身前说:“小崖,新年快乐哦,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来已经新年了,营地里的人来来回回地互相祝福对方新年快乐,不知疲倦似的,脸颊上洋溢着真实的喜悦。 “替我祝爷爷新年快乐,”宁一卿淡淡地对电话里的宁一心说。 电话里传来宁一心欢快的声音:“好的,我一会就告诉爷爷。姐,已经到十二点,到新的一年了,有人祝你新年快乐吗?”
女人看见洛悬侧身接过苏安真礼物,又顺势递给苏安真一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小兔子挂件,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 风中吹来洛悬对苏安真说“新年快乐”的声音,皎如高月的女人红了眼圈。 “姐,你怎么不回答我?”
宁一心在电话追问道。
“有的,有人对我说新年快乐,”宁一卿小声回答,这个新年她很快乐。 她听见了小悬说的新年快乐,是她熟悉的、令人心跳加速的美妙声线。 即便并不是对她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