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行驶一会儿，汽车就抵达了帕罗奥图的别墅。 张晨光把车停好后，夏景行和刘海、江平一起走下了车。 走出车库就是别墅的大花园，落日的余晖撒在园子里，给满园的姹紫嫣红镀上了一层金边。 当晚风轻轻拂过，花朵摇曳生姿，好似在欢迎宾客一般。 刘海轻轻嗅了一口空气中的花香，一脸陶醉的说道：“景行，还是你会享受生活，把家里装点得像个世外桃源一样，令人羡慕啊！”
江平打量着四周，也不住点头，“充满了生命的活力，情操高雅。”
“哎，对了，我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怎么突然就大变样了？”
刘海刚问出口，就看到了花园中唰的站起来了一个人。 克里斯汀娜穿着白色T桖、牛仔裤，头上戴着一顶米白色编织草帽，看起来像个邻家女孩一般。 洋妞一只手拿着带着泥的铲子，另一只手向远处的三人挥舞着。 “我说呢，差点忘记你还有个贤内助！”
刘海大笑了起来。 夏景行摊摊手，“没办法，农村女孩儿就是这么勤快，三天不下地干活就浑身难受，拉都拉不住。”
刘海拿这种老凡尔赛没有办法，只能摇头叹气，“哎，看来我哪天也要去德州乡下转悠一圈了，看能不能骗两个媳妇儿回来，也没啥要求，会栽花种地就行。”
“哈哈哈哈～” 夏景行和江平全都大笑了起来。 “刘海大哥，江平大哥，好久不见。”
洋妞笑吟吟的从远处走了过来，隔着还有段距离就开始用字正腔圆的中文打招呼。 待走近后，洋妞摘下了草帽，拿在手上不停给自己扇风。 汗水打湿了洋妞的衣襟，额前的头发也成了一绺一绺的，脸红的更是像个熟透了的苹果一样。 “你们在聊什么呢？笑那么开心。”
刘海瞟了夏景行一眼，直接就把后者给卖了。 “景行夸你种地厉害呢，他说以后有机会要带你回蓉城农村老家插秧、种豆。”
洋妞不仅没生气，反而很高兴，“真的吗？那简直太好了！我最喜欢那种田园牧歌的生活了。”
洋妞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不顾自己满手的花泥，一把抓住夏景行胳膊，“等过段时间，我们去中国帮你爷爷种地好不好？”
夏景行没想到洋妞还真来劲了，要是她插秧的照片被BBC拍到，岂不是又有了抹黑中国的新材料，人民水深火热，连首富家都还要种地。 说起来，他也不是没想过接爷爷到城里生活。 他父亲也劝过很多年，可他爷爷根本不会听，脾气非常犟，老年人可能已经习惯了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社交圈也固定在了那个小山村。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别墅。 洋妞张罗佣人、厨师准备晚饭去了。 夏景行则带着刘海、江平上楼，进了书房。 三人坐在太师椅上，品茶闲话。 “东海岸是个什么情况？”
夏景行拿着紫砂壶，给江平添了一杯茶，抬起头看着对方。 江平面色平静的说道：“起初我还有些怀疑你对美国楼市的判断，当我看了这几天市调团队传回来的报告后，彻底打消了这种疑虑。”
凝视着夏景行，江平一字一顿道，“就算今年不崩溃，明年也要崩溃。”
夏景行脸上无喜无悲，给自己也添了一杯茶，轻轻把紫砂壶放在桌上。 市调团队，是他前些日子授意组建的，并且组建了两支。 江平团队负责调查东海岸，刘海团队负责调查西海岸。 两支团队分别从加州和纽约开始调查楼市情况，最终在中部汇合，调查区域连成一片，贯穿美国地图。 这么安排，目的是掌握美国各州、不同经济地区的楼市情况。 这是一笔非常大的投资，既要安他自己的心，也要安客户的心。 只有拿出最为详细的数据，盖茨这些LP才会安心上车。 这种金融投机，也需要进行一番周密部署，和浑水曾经雇佣上千名兼职人员全天候蹲守瑞幸门店，道理是一样的。 江平扶了扶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继续道：“调查团队深入各个街区，追踪了数百个借款人的经济情况、收入情况，评估了每一笔房屋贷款的风险。 我们发现，大部分人都不具备持续还款的能力。 或者说是根本就不具备还款能力，更谈不上持续还款。 金融机构之所以贷款给他们，目的自然是贪图利息和佣金，反正可以把债权包卖给华尔街。 这门生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从地方银行到华尔街的投行，再到大型商业银行和保险，每家机构都可以从这条产业链分到一部分利益。 没有人关心房价会不会下跌，借款人会不会还不上钱，因为总有一个傻子在更下游替他们接盘。”
夏景行点了点头，正所谓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美国的楼市泡沫就是这样。 他扭头看向刘海。 刘海笑得很开心，“西海岸的情况也一样，银行为了招揽客户，还创新推出了很多种房屋贷款。 零首付就不提了，他们甚至在还款上面也玩出了新花样。 例如，零首付购房后，前三年可以只付1%的利率，三年后，利率调整至4%、5%或者更高。 这种浮动的利率，直接就解决了连前几期利息都还不上的低收入借款人的难题，比零首付更加有诱惑力。 美国人习惯了信用卡和超前消费，消费主义盛行，没有人会去思考三年后还不上贷款了会怎么样。 再加上房产经纪人为了卖掉房子拿到佣金，也一个劲儿的吹嘘房价会上涨，大不了三年后把房子卖掉赚一笔就是了，而且提前搬入心仪的房子住，那多舒服。 很多低收入人群或者经济收入不稳定的人就这样被忽悠上车了。 还有一种名叫“房屋净值贷款”的产品，帮助借款人以贷养贷。 什么意思呢？ 我举个例子，一套一百万美元的房子，零首付购房，一百万美元全是债务。 当房子涨价至一百二十万美元的时候，就可以贷二十万美元出来，拿着这些钱付利息，绰绰有余。 我看市调人员传回来的报告，不做空房市，简直都对不起这帮小天才们搞出来的大好场面。 有脱衣舞女郎拿着客人打赏的小费买了五套房； 有摘草莓的墨西哥移民年收入14000美元，却买了一套价值70万美金的房子； 还有更夸张的，有人用宠物狗的名字贷款，也审核通过了。 不要觉得这很魔幻，而是现实。 经手贷款的银行信贷员前两年一个月只能发放10笔贷款，而现在这个数字膨胀至60笔，这代表着佣金收入翻了六倍。 没人关心贷款会不会出问题，把贷款发放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银行高层或许也知道这些贷款有问题，所以转手把债权包卖给华尔街，华尔街又卖给了全球投资人。 这就好比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知道有问题，只是没人拆穿它。”
夏景行笑了笑，“看来这趟市调很有意思嘛，这么多有趣的发现。”
刘海摊摊手，“美利坚自有国情在，利己主义盛行，这丝毫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