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皮兹纳格尔带着夏景行三人简单地参观完位于一楼的办公室,然后他又把三人领去了二楼。 “戴伦,你们要喝点什么?”
夏景行朝斯皮兹纳格尔笑了笑,说了句“随便”,然后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二楼被布置装修得很像一个小型酒吧,有吧台,还有一面摆满各式酒水的酒柜,旁边有卡桌、沙发、台球桌、电视机等等摆设。 “这里是你们平时休息和放松的地方?”
斯皮兹纳格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凝视了夏景行片刻,突然咧开嘴一笑:“对,戴伦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夏景行点了点头,“感觉很不错!金融交易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情,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供大伙儿休闲玩乐,换我是员工,一定爱死上班了。”
斯皮兹纳格尔哈哈大笑,感觉自己终于遇到知音了。 过往十个前来参观的LP,有九个都觉得他是在不务正业,把严肃认真的金融投资工作硬生生搞成了周末派对,而且是天天召开的那种。 殊不知,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自然有他的考量。 亚伯就是斯皮兹纳格尔口中不理解他的LP,突然开口道:“工作放松没问题,可千万别喝高了,一旦敲出了乌龙指,原本赚钱的基金都会变得亏损累累,再严重点,清盘都有可能。”
亚伯话说的很重,可斯皮兹纳格尔却毫不生气,还特意解释道:“我们平时上班都是不喝酒的,只有下班了和周末时光,整个团队会聚在一起喝上两杯。”
“那就好,三年前爆发了一起轰动业界的乌龙指事件,日本瑞穗证券公司的一位交易员错误地将客户的“以61万日元卖出1股J-COM公司股票”指令打成了“以每股1日元卖出61万股J-COM公司股票”。 这件事使瑞穗证券损失惨重,同时专业性还受到了业界极大的质疑。”
亚伯笑眯眯的看着斯皮兹纳格尔,像开玩笑一般说道:“伙计,我可不希望你和你的环球投资基金某天出现在财经新闻的头版。”
斯皮兹纳格尔笑了一下,没有吭声,相比其他LP的质疑和嘲讽,亚伯这话已经算是最客气的那一类了。 由于老板就在旁边,亚伯也没继续数落斯皮兹纳格尔了。 他相信老板有自己的判断,用不着他来过多提醒。 斯皮兹纳格尔招呼夏景行三人在沙发坐下,又给三人各端来了一杯咖啡。 夏景行喝了口咖啡,放下杯子问道:“听说环球投资这个月斩获不小?”
听到这话,斯皮兹纳格尔心中一动,果然不出他所料。 自己的“尾部风险策略”已经惊动了金融大佬! 不然大佬怎么会亲自来到这穷乡僻壤的圣莫妮卡。 念及此,斯皮兹纳格尔颇为自得的说道:“这其实是我们基金的一次尝试,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夏景行笑了笑,“尝试?黑天鹅基金初试牛刀?”
斯皮兹纳格尔轻轻摇头,“戴伦,这你可就说错了,环球投资不是黑天鹅基金。”
亚伯瞧斯皮兹纳格尔这嘚瑟样,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通过押注未来会发生概率极低的、史无前例的灾难事件,赌这些灾难性事件会冲击股市或导致通胀飙升,具体手段主要是购买看跌期权,特别是在价格便宜的时候大量买入,一旦股市变得非常糟糕,这些看跌期权就能带来收益。 难道不是这样吗?”
斯皮兹纳格尔先是礼貌的对亚伯笑了一下,然后才不疾不徐的解释道:“你说的没错,这就是一般黑天鹅基金的“尾部风险交易策略”。 市场一旦发生黑天鹅事件,将会对证券价格产生巨大的波动风险。 这种风险在风险评估模型的钟形曲线中处于尾端尽头,故称尾部风险。 《黑天鹅》一书中,有详细介绍和阐述黑天鹅交易策略。”
江平这时开口了,“我读过《黑天鹅》不下三遍,我办公室里现在就有这本书。 书的作者纳西姆·塔勒布,又称“黑天鹅之父”,他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合伙人对吧?”
斯皮兹纳格尔微笑道:“对,他教会了在危机中赚钱,也是我人生道路上的导师。”
夏景行轻轻点头,表示认可这一点。 斯皮兹纳格尔是个很有金融交易天赋的年轻人,16岁的时候就在父亲朋友创办的期货交易公司打暑假工。 在同龄人还在肯德基、麦当劳炸薯条的时候,这家伙就开始接触粮食价格和农作物报告的研究了。 他父亲的朋友克林普先生,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期货界鼎鼎有名的交易员。 不过克林普只是给斯皮兹纳格尔进行了投资启蒙,这家伙真正发迹还是因为遇上了第二位贵人塔勒布。 “1993年,我22岁的时候,从密歇根州的卡拉马祖学院毕业,然后在父亲的支持下,我买下了芝加哥期货交易所的交易席位,从事国债期货和外汇期货。”
“刚开始过得很快乐,因为每天都能看到大笔美元进账。”
斯皮兹纳格尔笑呵呵的给三人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从业经历,以及自己的投资风格是如何塑造出来的。 “接着,风暴突然降临了,1994年,美联储出人意料地调高利率,国债市场一泻千里,许多交易员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我心目中的很多交易所偶像,肉体和灵魂永远埋葬在了这场危机中。 凭借着克林普先生曾经的忠告——不怕吃小亏,我幸运的逃脱了,但是也元气大伤。 之后我跳槽到了一家曰本投资银行的自营交易部门,先后又经历了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俄罗斯债务危机等黑天鹅事件。 每一次危机,都有一批金融巨擘倒下并破产,几乎让我患上了危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说到这,斯皮兹纳格尔笑了笑,“不怕你们笑话,那段时间我很怕输,整个人的精神都要崩溃了,不停地抱怨和恐惧,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市场黑天鹅?”
夏景行三人都轻轻的点头,金融交易工作不是什么轻松活,心理压力尤其大。 斯皮兹纳格尔的遭遇绝不是个例! 据夏景行所知,为了保持平静的交易心态,江平私下里在偷偷吃雌激素…… 这副作用有多大,不难想象。 斯皮兹纳格尔语气感慨的说道:“这一连串遭遇让我坚信,从灾难中赚钱,才是真正能保持常胜不败的秘诀! 然后,1999年我选择进入了纽约大学科朗数学研究院进修。 在大学里,我碰到了数学导师、著名的黑天鹅理论家纳西姆·塔勒布。 他跟我也持同样的观点,要利用各种危机事件实现盈利。 于是,我们联手成立了对冲基金“经验主义”。 我们购买便宜的看跌期权,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价值不断下降,直至归零,接着又买新的看跌期权,又重复以上过程…… 不仅是麾下的交易员快忍受不了“看上去是傻瓜、感觉上也是傻瓜”的投资风格,连塔勒布都有点担忧基金会失血过多而死,等不来黑天鹅事件。 我们熬着熬着,911事件就来临了!”
亚伯问道:“从你们基金成立到911事件来临,经历了近三年时间,如果事件晚一两年爆发呢?”
斯皮兹纳格尔语气不咸不淡道:“那我们的基金规模可能会缩小很多,但同样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因为我们坚信市场不是一潭死水,危机事件总是循着一定规律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