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是华芯国际2010年终于盈利了，结束了已经连续五年的亏损。”
“坏消息是AMD将Radeon HD 7000系列显卡的28nmGPU芯片代工订单交给了我们的死对头湾电，在先进制程工艺的追赶上，我们与湾电的差距再次被拉开了。”
夏景行看着一脸忧心的章儒京，内心十分的平静，并没有被对方带来的坏消息给吓到。 华芯国际落后于湾电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哪那么容易就追赶上。 他对华芯国际的要求也不高，能不断缩小代差就是胜利。 想到此，他立马询问起了关于45纳米芯片良品率的问题。 章儒京面带微笑的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梁猛松，说道：“华芯国际是从07年年底开始研发45纳米的制程工艺，期间与IBM达成了技术授权，并于09年年底开始小规模试产45纳米芯片。 此后一年时间，主要精力都花在了良品率提升上面。 通过猛松和团队成员的不懈努力，华芯国际45纳米芯片的良品率已经从原先的40%提升到了80%。 虽然良率还是不能与湾电、英特尔、三星这些成熟掌握45纳米制程工艺的厂商相比，但终究还是跨过了大规模量产的门槛。”
听到这个好消息，夏景行很兴奋，连忙又问道：“狻猊S1芯片呢？能不能量产？”
这是夏景行一直比较牵挂的一件事，复兴手机一边在与三星手机抢市场，一边把手机芯片代工订单委托给三星。 目前三星虽然没有翻脸，但说不清哪天就会摊牌。 加上复兴半导体与湾电的关系又搞得比较僵，唯一能代工先进制程工艺芯片的厂商就只剩英特尔了，但英特尔接单的前提是不被国际政治所左右，又或者良心电脑不研发CPU。 换言之，复兴工业集团作为一个整体，迟早会与各个国际巨头正面对上，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只能未雨绸缪的制定一条自给自足的发展道路。 就算不能完全自给自足，手上可打的牌多几张，应对复杂局势的时候也会从容和灵活许多。 梁猛松回答道：“在不追求盈利的情况下，可以量产狻猊S1芯片。 随着芯片出货量的增加，以及良品率的提升，成本会慢慢被摊薄。”
夏景行轻轻点头，集团的产业链安全战略无疑是高于短期盈利战略的。 细化到具体行动，那就是复兴手机摒弃芯片代工成本更低的三星，转头选择与华芯国际合作，拿手机利润去补贴芯片工艺暂时不到位的亏损。 念及此，夏景行瞟了一眼林兵，后者立马表态道：“没问题，不管复兴半导体造出来的芯片成本有多高，我们都采购，只要没有手机售价高就行。”
梁猛松笑了一下，“那倒不至于，顶多比三星制造的芯片贵那么一两倍，也就是十几二十美元。”
林兵朝梁猛松微微点头，示意明白，他作为消费电子集团的CEO，哪能不知道手机成本的组成，就算华芯国际的芯片代工成本再高几倍，毛利率百分之四十的复兴手机也一样用得起。 但林兵也有自己的担忧，很快他就把自己的这种担忧说了出来。 “智能手机行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每半年就升级换代一次。 这就导致手机性能越来越强大，同时也倒逼手机芯片不得不踏上一条无止境追求高阶制程的道路。 现在复兴FX3、iPhone4使用的都是45nm芯片，但在未来，FX4、iPhone5可能会搭载更先进的32nm、28nm芯片。 这一天不会太遥远，准确来说，已经很接近了，明年就能看到新一代手机和新一代的处理器问世。”
梁猛松听懂了林兵的话外之音，非常实诚的说道：“明年我们肯定造不出32nm、28nm的芯片，因为相关研究项目才刚刚立项。”
林兵一脸严肃的说道：“如果没有最先进的芯片，复兴手机无法保证高端手机市场的份额不被智慧果和三星吞掉。”
梁猛松淡淡回道：“我们会尽力的！”
“我需要的是一个准确的时间表，因为复兴手机的发展进程是与复兴半导体捆绑的。”
与会高管全都默不作声，有点担心两人下一秒就一言不合吵起来。 消费电子集团目前看似花团锦簇，发展良好，可深究的话，就好比一栋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地基并不牢固。 如果想要夯实地基，那就必须把半导体产业发展起来，可麻烦的事情就在于半导体落后的太多了，一两年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发展到与复兴手机相匹配的水平。 而且手机行业不是停滞不前的，同样在发展，甚至发展的比半导体产业更快。 这就形成了一个死结，复兴半导体好不容易掌握28nm工艺了，抬头一看，好家伙，复兴手机都已经在设计14nm甚至7nm的芯片了。 必须来一场飞跃式的发展！ 这是在场高管简单思考过后得出的答案。 梁猛松没有与林兵发生争吵，而是转头看向夏景行，并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夏总，复兴半导体要想追赶上复兴手机的发展，满足内部需求，我认为不能继续走寻常路了，我建议直接跳过32/28nm、22/20nm工艺，直接研发14nm芯片。”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连章儒京都忍不住扭过头看了梁猛松两眼，发现后者表情平静，眼神清明，不像在说胡话啊？ 夏景行没有吭声，示意梁猛松继续说。 “这不是我拍脑袋想出来的方案，而是深思熟虑后找到的一条破局之路。 把复兴手机和复兴半导体各自看作一辆车，复兴手机在前面疯狂加速，复兴半导体把油门踩到底了都追不上。 因此，复兴半导体只能抄近路才有追赶上的可能。 目前湾电、三星都还在28nm制程工艺发力，等他们的技术突破到14nm的时候，我预计会是在三至四年后。 如果我们能够用三至四年时间完成三级跳，那么我们理论上就追赶上他们的步伐了。 或许还有差距，但绝不是工艺代差，而是差在了良品率上面。 关于解决良品率的问题，我不敢打包票说就跟吃饭喝水那么简单，但只要舍得砸钱，终归会有提升的。”
夏景行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在他的记忆中，梁猛松好像很擅长“抄近道”，在三星的时候带领团队从28nm跳到过14nm，压了当时才刚刚掌握16nm制程工艺的湾电一头；在执掌华芯国际的时候，他也干过同样的事情。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对先进制程工艺有着疯狂追求的芯片奇才。 但夏景行心里还是有点拿不准，毕竟梁猛松要跨的“这一步”，比在前世三星、华芯国际的步子都要大不少。 章儒京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件事难度不小，而且还要投入大量的资金，需要慎重考虑。”
夏景行摆摆手，“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追赶上湾电和三星，花上一百亿美元都值得。”
说到这，夏景行顿了顿，把目光投向梁猛松，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能办到吗？”
见夏景行似乎并不抵触自己提出的“冒险计划”，梁猛松非常兴奋的点头，“有把握，只是需要我们内部做出一些改变。”
“什么改变？”
夏景行问道。 “三星有一个Kill Taiwan计划，其实就是把头号要干掉的目标对准湾电的发展规划。 而湾电更狠，不仅2010年的研发投入翻了一倍，达到了惊人的59亿美元，内部还有一个令工程师闻之色变的夜莺计划！ 什么是夜莺计划？ 就是要求工程师们24小时全年无休的进行技术攻关，天天三班倒，人歇实验不歇，用人力的拼命来实现高制程的加速突破。”
“那不是成血汗工厂了？”
不知道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梁猛松立马点头回应道：“对，就是富土康那种血汗工厂，只不过一个是用体力干活，一个是用脑力干活，而且都有加班工资。”
夏景行心说终于知道湾电的制胜秘诀了，那就是使劲儿的卷，卷死所有对手，互联网行业叫苦不迭的996跟湾电的007比起来，的确称得上是一种福报。 “湾电为了能让员工加班，加入夜莺计划的人薪资全部上调30%-50%。”
夏景行打断道：“狻猊芯片团队之前在美国搞过类似的加班，即便工资翻倍都有人不愿意，而且还搞得复兴工业美国公司在硅谷声名狼藉。”
梁猛松笑了笑，“美国人哪适应得了这种加班文化，还不如拿来补贴有上进心的大陆年轻人。”
“有道理！”
夏景行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将来互联网上会把自己骂成什么样，老马跟自己比起来，可能都像是大善人。 “如果能够保证四年连轴转，那就相当于别的公司八年研发时间。 有这么充裕的时间，我想完成制程工艺三级跳，应该不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
夏景行想了想，说道：“为了人力充足一些，以及能够及时轮换，不要吝惜人力成本，多招一些人手吧。”
老板这么善解人意，梁猛松自然是笑逐颜开的点头。 经过一段小插曲，章儒京继续汇报工作。 “华芯国际营收由2009年的10.704亿美元增长45.3%至2010年的15.548亿美元，净利润方面扭亏为盈，由去年的亏损9.64亿美元转为盈利1400万美元； 展讯2010年总营收为3.463亿美元，比2009年增长229.6%，净利润为6720万美元； 复兴集成电路设计公司和封装测试公司也初步在业内站稳了脚跟，今年会尝试开始承接外部订单……” 章儒京做完最后的总结性汇报后，首席财务官邓元鋆拿出了一叠文件，并让秘书发了下去。 “这是集团2010年的总体财报，共取得营收5186亿元，净利润为523亿元……” 看着手中的财报，听着邓元鋆的介绍，夏景行对于复兴工业的整体实力有了一个更清晰的掌握。 虽然在技术层面上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缺陷和问题，但资本实力已经不可小觑了。 这还是半导体、云与智慧、航空航天等几个产业板块拖了大后腿的情况下取得的成绩。 如果把这几个需要投入大量研发资金的产业板块培育成熟，再把良心电脑的净利率从百分之二点几提升到两位数，那么集团的整体财报肯定会好看不少。 “现在集团终于步入全面盈利的阶段了，那么就从今年开始定个规矩吧。 每年拿出10%的净利润注资给复兴置地公司，用于员工福利房和配套学校的开发、建设。”
听到夏景行的话，所有高管都大眼瞪小眼，把企业10%净利润当作定例分配给员工，不说后无来者，起码前无古人了吧。 邓元鋆小声的提醒了一句：“夏总，这个数字会不会高了点，有些企业的研发投入比例都达不到这个数。”
“别的企业我不管，但我们公司一定要建立一套良好的员工激励和福利体系，不说比肩硅谷，起码在中国，得是独一份。”
邓元鋆恍然大悟，他明白了，这是阳谋，目的自然是吸引最优秀的那一小撮人才。 科技公司最重要的资产还是人才，没有人才，即便你搞007，说不定还是拼不过人家的996。 “好，我明白了，下来我会做一个详细的计划表。”
说罢，邓元鋆又开始汇报由他主管的复兴工业投资基金的情况。 这只注册于08年，募资完成于09年的千亿大基金至今已走过三个年头，投资了上百家公司，但是一千亿还没花完。 对此，邓元鋆专门解释了一下原因：“中国的半导体产业一直比较幼小，发展阶段也比较初始，所以我们每次出手投资的标的估值都不高。 普遍就几千万、几个亿估值，然后融资几百万、几千万，平均融资还不到一亿。 少数几个大一点的半导体公司不是国资，就是被我们收购了。 一些上市了的半导体公司，我们也没放过，积极参与二级市场的定增、认购债券。 总体来说，我们花钱速度的确赶不上身处海外的新芯集团。”
夏景行哈哈大笑，钱花不出去，还怪我咯？ “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先把半导体设计、制造和封测给扫一遍，扫完了再沿着产业链投资半导体设备和材料公司。”
邓元鋆摊了摊手，“事实上，我们也这样做了，合作了多家猎头公司，委派他们去硅谷、新竹等多个芯片产业区蹲守，尽量忽悠一些技术专家到大陆创业。 只要愿意到大陆创业，我们不仅给一笔天使投资，还愿意帮他们寻找合伙人，组一个创业小团队。 但是，见效慢，也花不了几个钱。”
夏景行挠了挠头，连去美国、夷州岛忽悠人到大陆创业的点子都想出来了，可见在国内确实是找不到什么公司投了。 新芯集团可以在海外搞PE基金，搞芯片产业并购，而在国内，确实没这个基础。 几家估值几千万、几个亿的菜鸟级半导体公司合并重组，那也不叫强强联手，没多大意义。 事实上，要等到五六年乃至十年后，这一批半导体公司成长起来了，才会出现资源整合的契机。 “那你再把投资范围扩大一下，只要是国内欠缺的、薄弱的产业都可以扶持一把，不管是生物医药，还是精密机械、仪器，又或者是材料，只要愿意回国创业，我们都投资一笔。”
夏景行估摸着，自己组建的这只千亿基金暂时可能派不上太大用场了，等再次派上用场的时候，已经是五六年后乃至十年后了，到时候再重新组建基金好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投资点其他产业，毕竟时间宝贵，错过了难得的发展窗口期，以后想要发展只会变得更难。 “我们去投医药？”
邓元鋆被惊到了，心想精密机械和仪器、材料都能和复兴工业扯上关系，但医药就八竿子打不着了。 “不能投吗？我觉得在未来，生物与机械、工程学一定会发生融合，比如仿生机器人、脑机接口芯片。 复兴工业作为新兴的科技巨头，为什么要在工业领域故步自封呢？ 取名叫复兴工业，又不是真的只从事工业有关的研究。 在未来，我们也要拿出自己的一些黑科技，这是品牌营销，要打造一个有志于改变整个人类发展史的企业人设。”
“哦，怪不得马斯克整天在推特放话要移民火星，还要给尼古拉汽车装上火箭发动机所使用的冷空气推进器。”
“生意！这归根结底都是一门生意！既然老百姓喜欢听，那我们就多讲点故事，顺便给复兴工业注入一股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