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五年三月初,年关刚过,春寒未至,冬天那最后一点余温,在初春这场大雪中,彻底化为刺骨的寒意! 陕北原西县石圪节公社双水村,一孔破旧的窑洞内,陈灿搂紧自己的被子,吸溜一下鼻子,堵塞的鼻子让他此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 真他妈,太冷了! 看着盖在身上那一层打满着补丁的破被袄,陈灿没感到半点暖意,反而被子那摩擦皮肤的冰冷,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碜,甚至连缩着的双腿,都冻得有些僵硬! 孙少安,陕北双水村人,五二年生,今年二十三岁! 家里有一个年过八旬的奶奶,另外还有父母二人,父亲孙玉厚已经年过五旬,是一个典型的老农民。 孙少安还有一个在县高中,读高一的弟弟孙少平,一个刚上初中的妹妹孙兰香! 孙少安十三岁便辍学在家务农,至今已经十年有余。 这个家,七口人,可真正的壮劳力,也就他和父亲两人! 孙家是真正意义上穷二代! 父亲孙玉厚当年为了让亲弟弟娶上媳妇,不但把自己的新窑洞给了弟弟,还借了一大笔钱,这才让弟弟娶上了媳妇。 到了孙少安这一代,赤贫如洗的生活,依旧无时无刻不再折磨这一家人! 这个家,每一天的生活,都在为了努力活着而努力! 奶奶有眼疾,看不清人,常年卧榻炕上,尽管如此,奶奶还是没日没夜拿着针线活,想着多给晚辈缝几双布鞋。 父亲是一个踏实能干的人,可惜为人憨厚,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他言语不多,但是对于亲人的责任,从未有过半分虚伪! 母亲生性善良,仁厚,做到了一个母亲所有的责任! 姐姐孙兰香很早便外嫁到隔壁村,可惜姐夫王满银是一个二流子,因为投机倒把,已经进去几次了,家里一贫如洗不说,时常还需要孙家帮扶一些! 作为家里长子的孙少安,从小就聪慧,小升初考试中,以全县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可贫穷,让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从辍学那一天开始,他便已经接过父亲的重担,成为孙家真正的顶梁柱。 为了弟弟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孙少安已经尽其所有,可生活的重担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沉重了! 苦难,从未停止,生活的甜,孙少安很久未曾品尝! 尽管已经是深夜,可陈灿却睡意全无! 他实在没想到,这次来的世界,会是这个年代! 其实这个年代,他曾经也来过。 人世间的周秉坤! 尽管东北的周秉坤,和陕北的孙少安同处一个时代,但是两个家庭的差距,可以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来对比! 七十年代的周秉坤一家,其实过得相当滋润。 父亲是八级工,每月工资近百元,哥哥是团级军官,妹妹是知青,就连周秉坤,也是工人出身,尽管家里不算特别富裕,但是每天白馍馍管够,偶尔还能去小酒馆聚餐一回! 而孙少安的家庭,从小到大,尝过肉的次数,都可以用五根手指来数,日常生活中,基本都是糊糊状的高粱米粥,配上点野菜,也算凑合过日子! 陈灿躺在又硬又凉的炕上,心里此刻是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是“平凡的世界”,可惜陈灿当年并没有看电视剧,只是在年少时看过原著。 当时年少无知,对书中的人和事,并没有太深刻的感同身受,所以对于原著中的人物记忆,很模糊! 他唯一的记忆,也就是孙少平脑海中的记忆,只有他前半生二十三年的记忆,至于他们未来如何,陈灿记得并不多! 当然,既然自己来了,那原著中的未来,已经不再是未来。 陈灿试着运转内力,可体内毫无动静,丹田处微微发烫,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反应,但是并不多! 这都什么事呀,没想到穿越一次,内伤还加重了,这下有些完犊子了! 陈灿深深叹息一声,缓缓闭上眼! 此时在原西县立高中寝室,同样还有一个年轻人睡不着,他便是孙少安的弟弟孙少平。 孙少平把被子紧紧缠绕在身上,可依旧抵挡不了窗外那漫天冰雪带来的寒冷,他身子缩成弓字型,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其实相对于寒冷,孙少平更难忍受的是饥饿! 孙少平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为了给准备学费和生活费,家里已经尽其所有了。 为了让父母兄长少一点负担,孙少平只接受了最低的生活水平,每天两顿饭,每顿两个黑馍馍,就连五分钱一份的水煮白菜,他都吃不起! 除了肉体上的饥饿,孙少平更担心自己精神上的饥饿,于是就在这样的生活水平下,他还是省吃俭用,每个月去县读书馆,借一本课外书来阅读。 在书中,他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那书中的内容,更是孙少平为数不多的精神食粮,正是那些书籍,也让他那贫穷还夹杂一点点自卑的内心,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滋味。 那种滋味叫坚硬不拔! 饥寒交迫的寒夜,孙少平想起了郝红梅,一股青春燥热的情绪在内心缓缓蔓延。 郝红梅是孙少平的同班同学,家里是地主出身,同时生活也是极为贫穷的,女孩子爱面子,每天都是最后一位去食堂打饭。 而郝红梅和孙少平一样,选择的都是最便宜的黑馍馍,两人年龄相仿,境遇相仿,一来二去,两人都很有默契一前一后去食堂。 开学已经一个多月,尽管两人从未说过话,但是眼神已经交流很多次,郝红梅那眼中的羞涩,期待,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孙少平每个夜晚,都浮现她的身影! 这种懵懂的情怀,孙少平并不知道叫暗恋。 孙少平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在梦中,孙少平发现自己手上拿着一大把钱和粮票,场景一变,他出现在郝红梅面前,手上拿着白馍馍,咧开嘴,递到郝红梅手里。 郝红梅满眼羞涩,脸蛋如熟透的红苹果,终于,她接过白馍馍,轻轻咬了一小口,再一次抬起头,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白馍馍递到他嘴边,郝红梅温柔地开口道。 “你也吃一口!”
孙少平笑得嘴角都裂开了,刚想低头去咬,突然一口冰冷刺骨的寒风吹进他口中,他打了一个哆嗦,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这才发现,此时已经天亮了,宿舍大门被人打开,寒风正呼呼吹着,外面一片银白,大雪已经停了! 梦中是场景是如此美妙,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孙少平看着外面的白雪,有些迷茫,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而此时,在双水村,陈灿也缓缓睁开眼,看到窗外一片白雪,整个人心如止水! 父母已经起床,正在忙活早饭,奶奶也早已经起床,正无神看着窗外的白雪,或许老人家的眼中,窗外的大雪还未停。 陈灿坐直身子,伸了伸懒腰! 昨晚的鼻塞已经完全通了,陈灿下意识运转内力,丹田微微有反应,还不错,应该是已经慢慢恢复了! 不过这个世界,武力值也没啥用,陈灿穿好衣服下床,站在窑洞前,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也发着呆。 他在思考,自己在这个世界,该干嘛! 孙少平的愿望其实很简单,也很平凡,如同这个世界的名字一般。 也好,平平凡凡过一生,也挺好,当调养生息了! 早餐依旧是高粱米糊糊,母亲还准备了两个黑乎乎的黑馍馍,父子俩一人一个,这玩意可不是后世那种黑面,而是荞麦加地瓜面,又硬又卡嗓子,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因为要下地干活,在农村的早餐必须要吃饱,不然一上午都没力气。 就算是黑馍馍,也只有孙少安父子这样的劳动力才能吃到,母亲和奶奶两人就喝点面糊糊凑合过去了! 陈灿看着手上,碗里,全是黑糊糊的玩意,实在没啥胃口,最终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吃完。 没办法,往日的孙少安连碗都恨不得舔干净,哪里还会吃不下,为了不让人设变化太大,陈灿只能吃了! 父子俩吃完饭,便去村里上工去了。 双水村附近有两条河,哭咽河和东拉河两条小河从村中穿过,故此得名双水村。 不过那河水不大,平时勉强能应付村里灌溉,但是一旦遇到天旱年景,各村之间为了抢水,也没少发生矛盾。 双水村有两个生产队,双个生产队正好两条河隔开,双方虽然是同一个村,但是平时干活分工,基本互不干涉! 孙少安担任的,便是第一生产队队长一职。 这个职位别看鸡毛都算不上,但是在双水村,也是有点威望的! 孙少安这些年来,在村里干活那叫一个勤快,而且踏实肯干,所有人都服气,这才能担任生产队长! 但是就算孙少安是生产队长,在这个干活拿工分的年代,他们父子俩没日没夜干,一家人依旧吃不饱饭。 双水村村支书是叫田福堂,这老家伙没啥文化,但是又爱显摆,还爱算计,平时也是以自我为中心,追求蝇头小利! 这老家伙能当上村支书,甚至地位牢不可破,除了他出生好,还得靠他有一个好弟弟! 田福堂的弟弟田福军,是原西县革委会第一副主任,身居要职,算是原西县响当当的大人物。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弟弟,田福堂在双水村,那是说一不二,每次去公社开会,别人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田福堂有一儿一女,女儿田润叶现在是县小学的老师,田润叶和孙少安是小学同学,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田润叶从小就喜欢孙少安,两人也有那种朦胧情愫,但是随着长大后,两人的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孙少安也有意避开和润叶的接触。 田福堂的儿子叫田润生,现在和孙少平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也还不错。 两家虽然是同一个村,但是家庭条件,却是差距甚远。 孙少安虽然年少成绩好,但是选择辍学,而同学田润叶却高中毕业后,当了老师! 孙少平和田润生虽然是同学,但是田润生吃的是白馍馍,每顿花三毛钱吃甲菜。 而孙少平只能吃黑馍馍,连五分钱一份的丙菜都吃不起,这就是两家人的差距! 因为田润叶和孙少安的关系,田润叶时常接济孙少平,但是孙少平自尊心很重,宁愿吃黑馍馍,也不愿接受田润叶的接济。 因为在孙少平眼中,来自田润叶的接济,更像是一种施舍,那会把自己贫穷真实的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整个上午,陈灿都在磨洋工,干活也心不在焉的! 这大雪刚停,原本是不用干活的,但是集体制,没活也要找点活出来。 这不,队里准备建一个新猪舍,大家忙活了一上午,把场地给清理了出来。 陈灿其实一直在想,如何改善一下家里生活! 家里实在太穷了,这种吃不饱饭的日子,陈灿真不想再过了。 但是这个年代,要想合法的赚钱,几乎没有! 大家一起穷可以,你要是偷偷致富了,那不好意思,上去吧你! 农村这一亩三分地,吃饱饭都难! 陈灿一上午都在琢磨这事,可惜真没头绪! 在人世间,他靠着修收音机电视机,赚到了第一桶金。 而这里,在这陕北农村,连电是啥玩意,农民都没见过! 至于到县城去,得了吧,整个原西县,现在加起来,估摸着也没十台电视机。 这个时代的东北,是共和国的长子,城市化是全国中的前列。 而陕北,一言难尽! 在孙少安的记忆中,隔壁还有好几村,比双水村还穷,一家人穿一条裤子的都有! 要想致富,真的很难,陈灿虽然有千万种方法,但是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方法,他是一种都没有! 尽管如此,陈灿还是打算明天去原西县看看。 不管怎么样,先想办法搞点钱,改善一下家里生活吧! 陈灿还在想着心事,母亲急匆匆赶到生产队,一见到孙少安父子,母亲便泪如泉滴。 陈灿连忙询问母亲啥情况。 一询问才得知,自己那便宜姐夫王满银,因卖耗子药,被抓了一个现行,现在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这不,姐姐李兰花带着三个孩子,来求援了! 陈灿一听这事,顿时没好气摇了摇头,连忙安慰母亲一番,这才跟着她回家询问具体情况。 孙少安记忆中的王满银,是一个不学无术,整天爱倒腾,又不顾家的烂人,孙家对其厌恶之极! 但是姐姐李兰花对他却是死心塌地,甘愿守在这样一个烂人身边。 陈灿隐隐约约在原著中,对王满银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好像这家伙最后都没发财! 陈灿也觉得好笑,王满银从七十年代便倒腾小生意,到了改革开放后,依旧在外倒腾生意,可最后却又回到了这个小山村,却是可悲可怜! 这主要还是性格问题,王满银这人,性格胆小怕事,又吃不了苦,赚了点小钱便沾沾自喜,花钱也没一个节制! 这样的人,就算让他生活在八十年代,依旧赚不了大钱! 现在王满银关押在县里,陈灿正好准备去县里,抽时间去看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