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轩的身体素质在柿人少年中绝对是出类拨萃的。但他始终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个头仅到倪太师的鼻孔。他的体重和身宽身胖的倪神羊也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时如同羚羊去挑战老虎。
倪神羊根本没有把玉轩放在眼里。 更让柿人少年意外的,看上去很笨重的倪太师,竟是一个身手灵活、招式致命的大胖子!只见倪神羊脸露鄙夷,猛然抬腿,便蹬在玉轩的身子杆上,只用这一招将少年踢翻在地。 玉轩停不下去势,正面吃了太师一脚,即刻痛苦地捂胸跌坐地上,口中哇的一声喷出满口鲜血。 之前一直拖拖拉拉落在最后的子页,忽然看到两位同行少年被倪神羊硬生生的左右欺负,此时小小的脸庞上头一回凝现出一层寒意。 此时,无人窥探到天罗刹面具下的脸…… 她一言不发地负手而立,一双秀目紧紧地盯着子页——她注意到这个被她八十哥悉心教养的柿人小子被触怒了。 她的眼中难得有了一丝兴奋,饶有兴致地等着子页出手。 脸色不悦的子页二话不说,下一刻便闪电出手!只见他如同鬼魅般轻飘飘地趋身上前,以掌作刀,以指作锯,往婕雨被拉扯的衣布上轻轻一划,便听“嘶啦”一声,孝服便被割裂。 倪神羊身兼太师、柱国将军,并非徒有虚名,是一名真真实实文武双全的大人物。他的武力值绝对不可低估,在沁萤朝中可是真的鲜有对手。但这一回,他却完全没有看清楚子页的动作! 倪神羊只感到眼前有人影一晃,手中便只剩下被他扯住的那一小块布料;而那位柿人少女则趁着衣布断裂的机会马上脱身,往后一跃退到了几步开外。 子页电光火石间便为婕雨解了困,不但倪神羊没反应,宫中的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卫们也没有一个反应过来。 直到倪神羊大呼:“士卫!护殿!有人行刺!”士卫们才匆忙将兵器抵住子页,摆出阵式将他团团压制。
天罗刹见状,才不急不缓地说道:“倪太师好大的官威嘛。明明是太师无端先向本宫的小从仆出手,这会儿怎么又成了孩子们行刺?”倪神羊不应她,眼中只盯着手中残布,凶巴巴指着子页怒喝:“来人,给我仔细搜搜这小子!他身上肯定藏着刀片、锯片之类的利器。刚才就是此人趁老夫不备,将布料割断!倪某从这块碎布的切口上判断,这个凶徒身怀利器入宫,定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说完,倪神羊盛气凌人地高呼:“沁萤律法有明文规定,除殿前侍卫,若任何人带刀具进入午门,格杀勿论。违法者即便没有不轨之心,也无法逃脱死罪!”
施史没有料到场面会突然搞得这般严重。天罗刹是中宫邀请的贵宾,子页是天罗刹的贴身随从,但若触犯了国法,他就算想插手也毫无办法。他心中焦急,当场也措手无策。 天罗刹面对强势的倪太师,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轻描淡写地应道:“哦嗬?”
这时,玉轩忍痛捂胸跳起,疾步退到天罗刹身旁。 他恨声对子页说:“就知道你是个祸害,竟敢私藏凶器入宫,真是胆大包天!你已无路可逃,最好自己认罪伏诛,休企图反抗,别再牵连咱们天导师。”
子页被一堆长铁枪压住,插翅难飞。他漠然看向玉轩,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字:“好。”
婕雨低头看着胸前被割断的衣襟切口,俏丽的脸上布满不解。她很不明白,子页怎么会带着利器在身上。倘若罪行被坐实,不知道天导师会不会保住子页。 她望向导师天罗刹。 但隔着一层面具,她根本瞧不出天罗刹的心意。 只见子页两手摊开道:“你们要搜就搜吧。”
然后,他小心翼翼对倪神羊说:“我就好奇问一下,如果搜不出啥凶器之类的,依照你们的律法,我还用不用处死?我们这一路上可是风雨兼程,就为了赶来参加这位贤明君王的往生奠仪,想不到却在这里被耽搁了半天。现在天色不早了,大家瞧瞧能不能都捉紧点时间办正事?”
天罗刹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 倪神羊一副秉公执法的神态:“你若没携带凶器,当然无罪。正是因为国丧重要无比,出入人员的盘察才更要谨慎,本官不得不如此。”
子页如释重负地对身旁的士卫说:“那好,请赶快过来蒐我的身吧,蒐完好办事。这个时辰,搁平日我早犯困了。”
天罗刹亦道:“既然太师有疑虑,那就搜吧。”
其实,只有她刚才看清楚了子页的出手:子页的手指,在那一瞬仿佛变成了锋利的锯齿,轻松把婕雨衣襟割裂。所以子页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刀具兵器。
果然,士卫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摸搜了近十遍,也没有从子页身上蒐到任何所谓的凶器。 施史如获大赦,悄悄擦了一下额汗。 婕雨见子页并没有把柄被捉到,不禁莞尔一笑。她冲倪神羊道:“怎么样,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婕雨那雀跃的俏模样,却被一旁的玉轩全看在眼中,直看得忌火中烧。他突然发现,未婚妻从来没有对自己呈现过这种娇美可爱的笑容!
玉轩剑眉一挑,看向子页的目光愈加不善。少年暗中咬牙:“这个该死的留班生,吊车尾!竟敢三番四次在我面前出风头,分明就是想勾引我的未婚妻!可恶!怎么会没搜到凶器?一群蠢货!”倪神羊一脸阴翳,心中将搜身的士卫全骂了个遍。但事实就在眼实,他亲眼看到子页连裤衩都被翻遍了,身上都没找出凶器。 这时,施史礼貌地对倪神羊说:“太师尽忠职守,为天下父母官的表率。这天色不早了,您看人也搜过了,看来只是一场误会。可否允许施某即刻领贵客入殿致哀?”
如此倪神羊只得作罢。可是他又对天罗刹道:“殿下可入殿,但这三个从仆不行!必须轰出午门。”
说完,他指着婕雨系在纤腰上的腰旗说:“这是柿人的身份标志。他们三个都是柿人吧?依玄羽帝国的礼法,柿人与狗非诏不得入宫。殿下不会连祖宗的礼俗都忘了吧?”
一听倪神羊的话,三个少年都震惊地看向天罗刹。柿人难道和狗是一样卑贱吗?首次听见这种说法,让他们觉得极耻辱。 只听天罗刹不置可否地应道:“我今日就是皇族代表,我的话就是王诏。太师请听好,此三人是本宫随身从仆,特指定他们随本宫入殿。你听清楚了我的诏令了吗?可要抗旨?”
倪神羊那么说是故意恶心子页三人,目的已达到,他也不再纠缠。只见他从容跪下,低头道:“下官不敢。既然殿下有令,微臣怎敢不遵?请进。”
他说完,跪让到一旁。
天罗刹对三位柿人柔声说:“来吧,跟上我。”施史在前,四人在后,终于登上沁萤国的金銮大殿。 大殿整体挂孝,哀钟沉鸣。沁萤国已故的国王停灵在大殿正中的龟纹冰柩中。一群素妆淡粉的秀丽宫娥跪在一旁的蒲团上,奠仪由一位神丰气朗的青年道人主持。 只见那道人朗声道:“来宾三拜!”
天罗刹众人立即对着灵柩恭敬下拜。 礼毕,施史便朝妃嫔之中最明艳端庄的一位年轻美人叩拜道:“启禀王后娘娘,国王宗家的皇一百零八妹驾到。”
那女子美目看向天罗刹,不由被那狰狞的面具吓了一跳。她纤指抚心,款款施礼道:“我是沁萤王后闵娴。皇妹今日能来送炬颍最后一程,本宫与各位姐妹感激不尽。”
她身后的众妃嫔皆向天罗刹致礼。
那青年道人对天罗刹说:“请殿下独自上前,瞻仰国王遗容。”天罗刹拱手上前,终于见到了这位从未见过面的三十五皇兄炬颍。 炬颍的相貌与八十皇兄郑叔有几分像,但炬颍已年过四十,容貌更显得成熟大气,一派王者的气度。 可惜,斯人已逝,驾鹤西去。 尽管天罗刹从未见过这位年长的大哥,但在兄妹聚首这一刻,无来由的悲从心起,当场就趴在灵柩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三位柿人少年没有天罗刹的命令,都不敢近前,只能让天罗刹独自在殿上伤心痛哭。 闵娴王后看到这位皇妹如此情真意切,顿生感动,倍生怜爱。她由侍女搀扶着站起来,走到天罗刹身边。 闵娴王后轻拍着天罗刹香肩温柔劝道:“皇妹请节哀顺便。你若太过伤心坏了身子,嫂子可担当不起啊。”
天罗刹一听,更加悲伤。从小到大,除了八十哥,她在宫中几乎没有体会过这种亲情和感动,今日却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泪崩起来。 这时,她难掩悲伤,双手搂着闵娴王后,口中悲呼了一声:“大嫂!呜呜呜。”
再次哭成了泪人。
这一声情亲意切的“大嫂”,令闵娴王后感动万分,对这位陌生的皇妹又添了无数亲切、好感。 她转身向那位青年道人说:“大祭司,这里就麻烦你照看了。哀家看小皇妹今日太过伤心,留在宫中休息为宜。她的小从仆就麻烦你安顿一下吧。”那青年道人施礼道:“邬全明白。天色不早了,王后与各位娘娘节哀,请先行回宫,这里自有邬全照料。”
闵娴怜爱地挽起天罗刹,便吩咐施史说:“施总管,起驾。回娴禧宫。本宫亲自设晏为远道而来的皇妹洗尘。”
青年道人恭敬地目送闵娴王后带领众嫔妃从后殿走入后宫,才微笑着走向三位柿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