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啊,林探长!”
乔六按住了林其书的手。“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林其书笑了笑。乔六一直信奉有钱不赚是王八蛋,这到手的鸭子要飞,简直是比割了他的肉还疼。于是赶紧将布包从从林其书手里抢了回来,缓缓的打开了布包。望着那两根金灿灿的小黄鱼,乔六双眼放光,一张脸也笑得稀巴烂。拿着小黄鱼用力一咬,哟,这小黄鱼比珍珠还真!“林探长,我们可事先说好,这事要东窗事发,可跟我没有半个子的关系。”
乔六心满意足的将小黄鱼收进内衬,叮嘱着道。“规矩我是懂的。”
林其书笑容不减。见此,乔六堆着笑脸起身,提壶往林其书的茶碗中加了些热水,顺势就坐在了右侧的位置。“林探长,我听说这是日本人布的一个局。”
乔六俯身道。废话,谁不知道这事日本人设的局。不过,林其书并未因此表现出不快,只是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至此,乔六不再隐瞒,将自己所知一股脑的倒了出来。乔六的姐夫,上海警察厅副厅长曹喜,一直跟日本人走得特别近,特别是特高课。特高课是日本人的特务机构,隶属日本内务省。中国东北地区沦陷,伪满洲国的建立,都是出自其手。可在上海,特高课的势力虽渗透至此,但其势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这其中需要清楚的是,军队的情报来源,并不依靠特高课,他们靠的是宪兵。究其原因,其实就要说到日本当前的政治环境。在日本,军队掌控一切,因此内阁都还得靠边站。如此一来,像特高课这种非军方的组织,自然就会受到军方的排挤。不过并不能就此低估了特高课的情报能力。就像这一次,特高课其实掌握的情报也不少。当初九江军火库被袭击之后,日军确实在现场发现了疑似袭击的人员。只不过,现场两死一昏迷。像这样的情况,谁都无确认袭击者的身份?一切只不过是怀疑而已!为了钓出袭击军火库的幕后真凶,现场的情况被日本军方严密封锁。对外又故意混淆视听,宣称捕获了一名袭击者。这消息一出,军统能不慌张?因此,影佐祯昭故布疑云,就此设局。至于到底能钓出军统、中统,又还是中共,其实他也不知道。所以,从一开始,只不过是一场豪赌而已。赢了,在上海滩潜伏的谍子被顺利清除。输了,只能哑巴吃黄连了。至于昏迷的那人,医生说得很清楚。因为爆炸,脑部受到剧烈震荡,就算醒来也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也就是说,康复的几率微乎其微。而这个情况,军统不可能知道,所以他们敢去赌吗?哪怕是戴笠也不敢。要不然也不会这对此,做如此之多的安排了。从乔六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林其书当即就震惊了。“这个消息你确认吗?”
林其书问道。“亲耳听到我姐夫说的,还能有假?”
乔六有些不悦道。“好。这事我且信你。”
林其书说着起身欲走,却被乔六一把拉住。“剩下的你什么时候给?”
“三天之后,还是这个地方怎么样?”
林其书道。“三天就三天,到时我提前在这儿恭候林探长大驾。”
乔六也不罗嗦,拱手道。“一言为定。”
林其书匆匆离开了茶楼。日本的人设计,出乎林其书意料之外。忙活了半天,却是这样一个情况,真是太鸡贼了。不行,得赶快想办法通知谷雨,重新调整策略。中共上海联络点,李贺匆匆而来。“良叔,出事了。”
李贺顾不得喝上一口水,见着良叔就着急的说道。“出什么事了?”
良叔慌忙问道。“现在市面上传出消息来说,军统被俘人员处于长期昏迷中,很可能不会醒来。”
李贺道。良叔愣了一下,军统被俘人员不会醒转,这不是好事吗?如此一来,岂不是省缺了很多麻烦。“良叔,事实并不是如此,这是一个阴谋。”
见状,李贺赶紧道。“阴谋?怎么说?”
良叔不解。“这跟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根本不一致啊。”
李贺解释道。接着,李贺赶紧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赶紧讲了一遍。消息的起源,自然还是警察厅的曹喜,只不过并不是其妻弟乔六传出来的。反正大致的内容,跟乔六告诉林其书的,并无二致。良叔沉默了。之前,李贺查到关押地点,很可能是里见机关和影佐祯昭的公馆。结果,就突然传出这等消息,是日本人故意为之,还是原本真相就是如此。而且刚刚李贺的叙述中,并没有涉及到关押地点,与己方目前所得知的消息,也无任何重叠之处。是不是两段合而为一,才是完整的事件?如果是阴谋之说,军统如果相信了这个消息,很可能就会遭到灭顶之灾。“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如果阴谋论成立,便需要足够的理由来推翻这个情报。于是,良叔再次问向了李贺。“我们现在大致可以判断,人就关押在里见甫的里见机关里。”
“情况也根本没有外面传的那么糟糕,人虽然深受重伤,但经过日方这一段时间治疗,已有好转。”
“而且,据说人已经苏醒过来。”
听着李贺的这一番话,良叔彻底惊住了。这跟外面盛传的消息,完全就是南辕北辙啊。李贺的工作能力他是知晓的,根本不可能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如此说来,他的情报可信度自然要高上许多。不过有一点让良叔疑惑不已的是,影佐祯昭刚刚遭受袭击还未醒转,这个安排又出自何人之手呢?难道说是他一早就布局好的?以影佐祯昭的狡猾,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有现在军统被俘人员已经醒转,这已经彻底威胁到军统上海站,必须尽快让赵子衿转告谷雨。做下决定后,良叔交代李贺继续监视里见机关,自己则是赶向了日军陆军医院。金神父路,里见机关办事处。办事处为一独栋院子,院子两进两出。前院是管理鸦片贩卖的办公场所,被禁止随意进出的后院,则是干着更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后院,通往西厢房的走廊上,日本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厢房门口左右两侧,更是各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士兵。以此不难看出,西厢房里肯定关押着极为重要的犯人。厢房正中,那张桌上的托盘盒里,整齐的码着十几根小黄鱼,旁边还放着数扎包好的银元。宪兵队吉野上尉,笑意盎然的望着窝在椅子上的男子。“只要说你如实交代,这些都是你的。”
吉野道。黄伟头也不抬,只是冷笑连连。吉野根本不以为意,道:“跟我们大日本帝国皇军合作,好处多多,钱、权利、女人,都是你的。”
“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黄伟讥笑道。“何苦来哉,你们的政府不过只是拿你们当炮灰而已。”
“你想想,就一个上海和南京,你们都政府有作为了吗?”
“一败涂地,一泻千里,为这样的政府卖命值得吗?”
“我们大日本帝国是来拯救你们的。”
“跟我们一起共建大东亚共荣圈,不好吗?”
吉野依旧不气不恼,极有耐心的劝降着黄伟。“小日本你们别做梦了,总有一天你们会被我们赶出去的。”
黄伟厉声道。“呵呵!”
吉野笑了。大半个中国都在我帝国皇军的铁蹄之下臣服,还想将我们赶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吉野仍旧是半点不懊恼,反而是赞赏道:“你的骨气我很欣赏,不过我觉得你这只是愚忠。”
“知道什么事愚忠吗?”
“明明这个国家,从上到下已经腐烂不堪,偏偏还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你们这不是忠义,只是送死。”
黄伟嗤鼻道:“我劝你还是别废力气了,有种你就杀了我。”
“不不不,我们不会这样对待朋友的。”
吉野摇了摇头,继续道,“你重伤刚愈,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吉野也不理会黄伟,转身就出了厢房。叮嘱了哨兵几句,这才离开了西厢房。东厢房里,吉野脸色黑沉。数次劝降,次次无功而返不说,还常常被对方激得一肚子闷气。像这样的人,还费什么劲啊,杀了干脆。要不是影佐祯昭三番五次交代,估计黄伟真就成了刀下亡魂。“吉野太君,还是没招?”
宏济善堂理事梅云生,讨好的递上了一杯热茶,问道。吉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说这世上还有不爱钱的?”
是的,按照吉野的理解,现在这兵荒马乱的,有钱就有一切。可是这人,面对数量不菲的黄金,竟然不为所动。“吉野太君,我觉得你应该没有用对方法。”
梅云生小心望着吉野道。吉野一愣,不解道:“怎么说?”
“你说这人呐,他既然不喜欢钱,那总有一样会喜欢。”
梅云生神秘兮兮道。“哦?那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
吉野问道。问完之后,不等梅云生答话,赶紧又补了一句。“如果要是你能有办法的话,我一定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