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蔷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冯大哥见笑了。”
贾兰抱了抱拳。 冯紫英与贾府交情不钱,知道些许个中内情,也叹:“你们家这亲省的……唉……我家老头也说……” 见冯紫英有些难为情,贾兰抬了抬手:“我知道冯叔父想要说什么,身为武勋之后,贾府本也应该不要忘记根本的,只是现在朝廷风气虽算不算重文轻武,但也渐渐有着以文制武的路子,我年纪太小,身子骨定下来起码还要个三、五年,走军中的路子实在是太早,不如趁这段时间冲击一下科场。若能金榜题名那自最好,实在不行,单凭我现在的功名,到时候入军中混个千户起步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哈哈哈!”
冯紫英大笑:“若真有那个时候,我给你当副千户!”
贾兰夹起一块旋炙猪皮肉,将一边配好的醋碟子挪开,蘸了些蒜末扔进口里,五花肉的甘香瞬间迸发出来。 这旋炙猪皮肉是最让贾兰亲切的菜肴之一。 所谓旋炙,就是烧烤,如此烤出来的猪肉外形与广南的烧肉有些类似,只是少了一步对猪皮的处理工序,没有显现出那种爆皮的感觉。 享受过美味后,贾兰望着冯紫英一副不羁的样子,目光微微一沉,放下筷子加重语气提醒道:“大哥,最近几年切莫小心,宁愿不动,切莫妄动!”
冯紫英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凝,迎着贾兰严肃的目光:“放心,我会的!”
“大哥,千万别掉以轻心啊!”
贾兰心里一紧,这人似乎还是听不进劝!不由大急。 【这就是时间线太后的问题了,红楼里有很多似是而非的伏笔,如果早几年自己还能试着从容布局,可现在最缺的偏偏就是时间。】 贾兰边想边给了个眼色让秦钟出去守着,把声音压到最低:“今上心智坚韧,极善隐忍保身,非专诸、要离之辈可撼动,切莫平白成了别人投石问路的棋子!”
冯紫英瞳孔一震,看着贾兰,嘴唇动了动却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久后才问出一句:“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贾兰见他手上关节慢慢收紧,显然十分紧张,只摇了摇头:“大哥,我这一年不是呆在书院就是回家休沐,能知道什么?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
“是什么?”
冯紫英紧张地问。 贾兰抬起手,将小酒壶放回温酒的注碗上,敲了敲碗的边沿。 “今上是个有大毅力和大志向的人,可他即位到如今十有数年,却一直毫无大动作,可见所图非小。我以为今上如果不是在准备什么,那就一定是在等什么!现在的神京,就是一口装满水的大锅,每个人都在往里面舔柴,水沸了,可那第一个跳进去的人,绝对不可能出得来!”
贾兰把旁边的茶壶拿起一翻,茶水哗啦啦地倒了出来:“除非,大哥你有掀翻一切的实力! “大哥,你们有吗?”
冯紫英握紧的双手松开,整个人颓然坐下。 “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就静下心来,多看,少动!我总觉得事情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冯紫英心神俱震,呆坐着默默不语。 贾兰也有些疲惫,此前他唤醒范生,发现了惊神刺并非单一地只能用于攻击,在实际中还有着很多广泛的用途,比如唤醒范生的精神治疗,又比如在谈话中震慑对方。 当然,在使用条件上目前必须满足一个大前提,就是对方已经显露出心里的破绽。 【之前我的心境有了进展,这惊神刺用起来也顺畅了许多,不过看样子,一天我大概最多只能用上三次,顶了天四次。】 方才那一下,贾兰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被震得隐隐生痛,还好这股刺痛持续并不长,不过数个呼吸之间。 冯紫英被贾兰的话震住了,恰好让贾兰可以趁机缓口气。 “兰哥儿!谢谢了!大恩不言谢!”
恢复过来的冯紫英脸上再无一丝不羁,重重地向贾兰行了一礼。 贾兰瞧他的样子,似乎是真的想通了,也很开心,喊回秦钟,三人大快朵颐。 差不多吃完时,冯紫英问:“方才你那家人所说的,你怎么看?”
“没什么好说的,也许是误会,也许是些不为意的试探,方才让蔷哥儿去办,也是想让他办点实务,别整日混在胭脂堆里面。”
冯紫英点头:“也对,不然好好的哥儿都被养废了!”
就在贾兰与冯紫英边吃边谈之时,关城东南方向的神京城里,也有一群人在吃喝玩乐着。 却说前几日贾兰离府,元春自宫里传下口谕,命各位姊妹并黛玉宝钗一同搬进大观园里居住,又让宝玉一同进去,陪姊妹们一同读书写字。 早有下人通告衙里的贾政,回到府里之后到荣禧堂与贾母和王夫人商议了一番,又命人喊来宝玉等人。 贾宝玉平日最怕见贾政,听得父亲相召吓得脸都瘫了,幸亏宝玉的贴身丫(姨)鬟(娘)袭人思路周全,问了来人得知连老祖宗与太太也在,连忙告知安慰宝玉,才让他稍稍回过神来。 纵是如此,他还是不愿过去见自家老爸,还是袭人劝服了他,才耸拉着头死气沉沉地走去,来到荣禧堂檐下,那鸳鸯、琥珀、金钏儿、彩云、彩霞等一众丫鬟都在,一个个见到宝玉走起路来一副机械舞的样子,都抿嘴偷笑着。 鸳鸯最是和善,对谁都好,一把拉住宝玉告诉他:“老祖宗也在里面呢,是好事,宝二爷莫忧!”
听了鸳鸯的话,宝玉才略略定下心来,进到荣禧堂里,但见贾母、贾政、王夫人俱在上首,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坐在下首。一见他进来,惟有探春、惜春和贾环站了起来。 贾政放眼看去,见宝玉站在跟前,神彩飘逸,秀色夺人;看看贾环,人物委琐,举止荒疏,心中又想起贾兰的父亲贾珠来,看一旁的母亲已经古稀之年,自己与发妻二人也是天命之年,往日里对宝玉的厌恶也少了许多。 可忽又想起如今在叠翠书院里苦读的贾兰,那股闷气又没来由地腾的一下涌了上来,对着宝玉低喝:“娘娘吩咐说,你日日外头嬉游,渐次疏懒,如今叫禁管,同你姊妹在园里读书写字。你可好生用心习学,再若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细!”
宝玉只是连连应是,正座上的贾母一早拉过宝玉宝贝了起来,那贾政见状叹了一口气,也没法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宝玉好好看书,学习学习贾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