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玄著的话里可以明显看出,贾府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干二净。
贾兰庆幸自己又抢先了一步,私下与外族茶马易货这种事一旦被有心人告发出来,那可真是一招祭天,直教你百口莫辩,任人宰割。 还好贾兰说服了凤姐,将查抄出来的田产按律上报地方有司,将历年欠缴的田税补足,还请祖父贾政出面去内务府将纳金补交,看来这番亡羊补牢的举措多少还是得了上面的谅解。 至于那北庄的武卒,从一开始贾兰就没打算隐藏,只是提前销毁了武库之中剩余的强弩,祖上传下来的几十套重甲也是让焦大亲自去藏好收好,再不敢明示于人。 武卒的训练也是按照后世自己参加军训的模式来进行,倚靠提供更好的伙食和更刻苦的训练,加上焦大的一些经验,初衷也只是为了保卫庄园而已,并无什么犯禁之举。 【这么看,难道贾母特意将贾宝玉养在家里弄得废物似的,也是故意避祸?】 贾兰脑海思绪翻腾,越是琢磨越是觉得贾母多少有点这个意思。 先是将贾宝玉衔玉而生的消息散步出去,自曝其短,然后将贾宝玉养在深闺之中,然后让元春入宫给他挣个国舅爷的头衔,保一辈子富贵。 冷子兴的分析看来的确是对的,只是…… 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贾兰想不明白。 忽然贾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那是贾蔷回来之后在东府发生的事。 东府的贾珍听闻贾蔷在辽东干下好大一番事业,登时对贾蔷这位宁国的玄孙大为改观,心里也有些意动。 贾蔷本以为贾珍想东施效颦让自己也去辽东宁国的庄子上查账,心里虽有些不愿,却还是主动开口承揽下来。 不料贾珍却挥挥手,不屑道:“那乌进孝这老砍头的庄子离那黑水庄也不过一百多里的路,见了自己族兄的样子,还不吓个快死?我估摸着今儿这老砍头应该就在赶来认错的路上!”贾珍不屑的一笑,指了指自己,“我这处还是有一个算盘的!唤你来是有另外一桩事想让你办。”
后来贾蔷告诉贾兰,贾珍也没有让自己办什么事,只是让自己去了一趟城外的玄真观去见贾敬。 可最诡异的是,贾蔷最终也没有见着贾敬,只是从他手下的道童里听了“知道了”三字便打发自己回去。 听了贾蔷回报的贾珍也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又拉着贾蔷喝了一阵酒。 离开东府的贾蔷出了一身冷汗,想了想便亲自来寻贾兰。 神秘的东府再一次进入贾兰的视线。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因(大家都懂);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贾兰又想起了秦可卿的判词,明显可以从判词里看出宁国府的水也很深,可之前贾兰也问过可卿的灵魂,她却说宁国府里面一切都很正常,自己管着宁府以及贾氏一族的诸多庶务也都没有察觉不妥。 至于秦可卿与贾珍之间的关系是否真如某些人所说的那样,贾兰后来问过,可连秦可卿自己也都不知道。 “其实对这段往事,我什么记忆都没有,只依稀记得一些半推半就的画面……” 这样说了等于没说的话,还一度让本就对秦可卿附身自己身上动机各种怀疑的贾兰更加的紧张。 也是到了后来,贾兰才有所察觉,恐怕是真如秦可卿所料,她是受到了孽海情天里孽缘缠身,以致于下凡后犯下了些迷糊的事也说不准。 可话又说回来,这东府在贾兰眼里始终被一团迷雾所包围,让他无从入手。 “公子?!”
一道轻呼将贾兰唤回神来。 龄官捧着茶,略显担忧地看着自己。 从贾兰踏进小院大门那一刻,众人就察觉主人有些心不在焉。 龄官以目视秦士,但从摇头的对方眼里却得不到答案,咬着牙忍了小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 “啊?龄官,怎么了?”
“公子,你都发了半天的呆了,问你也不应,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才是啊!”
见龄官眼底满是担忧地看着自己,贾兰心里一暖,笑道:“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让你担忧了。”
说罢站了起来,整理了脸上的表情,道:“劳烦你给我打一点水来洗个脸吧。”
龄官狐疑地打量了贾兰几眼,确定他正常多了,这才转身出去,很快就打来一盆水,招娣拿着毛巾也一同跟了过来,见贾兰恢复如初的样子高兴得不得了:“太好了,公子你又好了!”
小女孩的笑容感染了贾兰,他笑了笑,用沾了冷水的毛巾擦了擦脸庞,在初春融水寒意的刺激下,贾兰也彻底恢复过来。 贾府的事情还是急不来,反正自己一直都有留意,如今又有了贾蔷这股助力,只需要默默观察便是了。 龄官等贾兰洗过脸,斟酌了一番措辞,小心翼翼的开口劝道:“公子你今天还是不要看书了,我看你这两个月来天天挑灯夜读,恐是读过头了,想我练曲的时候也不至于像公子你这样的练法。”
贾兰决定从善如流:“好,便依你的。”
“真的?”
龄官一副不信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贾兰从来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妥协过。
贾兰点点头,顿了顿他又笑道:“说起来今天还得感谢龄官你。”“感谢我?”
龄官秋水般的眼眸不解地望着贾兰。
后者笑了笑,将下午的事说了出来:“其实一挥而就的诗词哪有那么容易写出来的?都是平日里将灵感积累下来,碰上机会就拿出来用罢了。 正好前几天听你唱了一曲,脑海里有了些灵感,正好今天写了出来。”龄官听了赧然一笑,垂下头轻声的说道:“若是龄官唱的曲儿对公子有用,那以后龄官便多唱点吧!”
“好啊,你尽管唱!”
贾兰露出一个笑脸,龄官的目光甫一触及便立即移开。
她唱了那么久的曲儿,居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自己唱的曲儿还能有用?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 随后贾兰便将那首《更漏子》念了一遍。 龄官在戏曲上的真是天赋无双,才听了一次居然就记住了词,并且赋上调子哼了出来。 没有伴奏配乐,只是用她那独特的吴侬软语哼出来,却如黄莺般动听,耳朵都要醉了的感觉。 或许,这便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的美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