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宁远心一横,不管了,盯着方秋意拿什么刀,他也拿什么刀。方家女仆都受过严格训练,绝对不会做出打扰主人用餐的行为,更不要说嘲笑主人了。但女仆长似乎没有这个顾虑,虽然一直在服侍大小姐,却有意无意瞄过宁远,露出的单只眼内似乎满是嘲讽。很快,方秋意就发觉宁远是在有意学她,故意用错了一次刀,发现宁远也跟着错了,心中有点小得意。终于,还是方秋意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在女仆更换餐碟的空隙开口道:“上午回家,见到你姐姐了吗?”
这也是宁远第一次听到方秋意的声音。宁远抬头,看到“妻子”略带友善的微笑,答道:“见到了。”
“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姐姐吧?”
“当然。她还留我吃午饭。”
“哦?那你为什么没有留下?”
“因为和你有约在先。”
“看来是我对不住姐姐呢。有机会要赔罪。”
宁远很是诧异,魅魔大小姐的态度,和他之前预想的并不一样。因为代理律师的强势,宁远一直认为整个方家都是如此——无视本人意愿,将上门女婿当做生育种猪。却没想到,方秋意不是这样的。宁远和她仅仅坐了这么一会儿,没有在魅魔大小姐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压迫感。而且,她和宁远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候他的姐姐。这让宁远根本无法用沉默来回应。“没事,姐姐不会在意。而且,我也没有和姐姐说你的事。”
“是吗?因为不想让姐姐担心,你的妻子,是一名魅魔?”
宁远抬头,看了一眼神情略显凄苦的魅魔少女,心中巨震:之前的他实在想象不到,方秋意竟然会毫无顾忌地将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摆在台面上,而且,她对于魅魔的身份血脉,似乎并不满意。是啊,如果是正常的人类三观,谁也不希望自己会把配偶害死。可她是魔族。思想观念,和人类不一样……应该吧?对了,谁说妖魔之中,不能有好人……好妖魔?就好像人类之中,也有渣滓。宁远心中叹口气,开口道:“这不是你的错。而且,说实话,你和我想象中的,差别很大。如果换一种环境,我应该会向姐姐介绍你。”
方秋意仔细琢磨了一下,露出了微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如果我的母……亲没有逼迫你当方家赘婿,我们只是作为普通朋友相识,你就会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认识?”
宁远沉默半晌,回答:“是的。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很容易令我心生好感,成为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女仆长和黑玲管家似乎也意识到了宁远的绝望,心生怜悯,但这又关乎自家大小姐的身体,又硬起心肠。但女仆长看宁远的眼神,没那么冷了。“是吗?魅魔和人类,不能成为朋友,那真是太遗憾了。”
方秋意流露出了笑容,却不像是失望。她很明白宁远的意思:两人的关系已经是这样了:作为底层人族的宁远,不仅成了屈辱的赘婿,另一半还是个会吸干他的魅魔;他们之间要拥有不是因为爱而产生的结晶。宁远他的尊严、性命和生命精华,都要被这名魔族女子践踏。如果不是炎黄老祖宗的馈赠,他绝无翻盘的希望。在这之后,两夫妻再没有说话。最后一道甜品结束,方秋意从女仆长手中接过手帕,优雅地沾了沾嘴唇,向对面的宁远发出邀请:“可以和我一起来吗?”
宁远默默点头,起身。虽然,在孤儿院时,面对拆迁的威胁,他心中下了决定:回来之后就履行和方家的契约。虽然已经有了金手指,也有了凭借自身力量解决危机的思路,但并不能确定百分之百成功。而且,似乎方家的力量也是必不可少的。所以,还是要走上“履行赘婿契约”这条路。但真正见到犹如高岭之花的方秋意,他又有癞蛤蟆遇见了天鹅之感。通过刚刚的交流,他觉得如果主动发出“洞房花烛”的邀请,会十分别扭。现在,既然魅魔主动了,他也就半推半就了。——果然是魔族,刚刚嘴里说的漂亮,刚吃过饭就原形毕露了。管家陪同宁远走在长长的走廊里,看着前方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主仆俩,即将成为“炉鼎”的宁远,心中一片冰寒。只能寄希望于黄帝心经的给力了。也不知道一阳之体初动期大圆满能否扛得住魅魔的天赋神通。走到一扇门前,方秋意停下了脚步,女仆长推开了门的同时,魅魔少女轻声道:“嬷嬷,洛丝薇,你们在门外等我。”
管家黑玲点头,女仆长洛丝薇却道:“大小姐……”宁远心中有些无语:——这个女仆长也太多事了,你家大小姐和夫婿的交情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根深蒂固。难道你还要全程旁观?却见方秋意抬手制止了女仆长的话,转身对宁远微笑:“请进来吧。”
说完率先进了洞开的门户。——光看这个笑容,怎么也不像是即将要把我生吞活剥的魔族啊。宁远在心中摇摇头,昂首挺胸、犹如即将奔赴刑场的仁人志士,走进了漆黑的门户。门关,锁落。管家和女仆长在外。宁远和魅魔大小姐在内。犹如隔绝了两个世界。一进门,宁远有些傻眼:似乎和自己刚刚心理所想的龌龊念头,有些不一样?没有床、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的地毯,靠墙的是一个大书架,还有一张大书桌,桌上摆着一台水果电脑。桌旁的老板椅有些奇怪,仔细一看是按摩椅,椅子上放着一个小熊猫抱枕。先进来的魅魔少女,已经走到了按摩椅前,仪态娴雅地坐了下去,顺手抽出身后的抱枕搂在腹前,轻抬下巴,示意宁远:“坐吧。”
宁远如同呆头鹅一般,走到大书桌另一侧,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如同男下属向女老板汇报工作一般的位置。见到宁远的样子,方秋意“噗嗤”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