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薄的雾水飘逸在空气中,虽然没下过雨,但地面却积起了水。陈天才伸了伸懒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果然,无论发生什么可怕的不愉快的事,只要睡上一觉就会遗忘。陈清贤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自己的裤腰带好像莫名其妙的掉了下来,腰也酸背也痛。“嘶~”他活动了一下腰,又压了压腿。英彩从竹梢上飘下,笑着说:“哟,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
陈清贤继续活动身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手上似乎还有……嗯?法术的标记?”
他无意间瞟到了手背上奇怪的符文印记。英彩不自然的回答道:“哈哈……哈……那是我昨晚给你弄的助眠术啦……哈哈哈……”“是吗?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印记,效果似乎不太好呢,我这种浑身不舒服的情况是遭到反噬了吗?”
陈清贤没有怀疑英彩的话。“地上太硬了吧,加上你每次战斗都是拼了命一样。”
竹上躺着的天项说道。天项仍然后怕,英彩昨晚可是用很狰狞的鬼面威胁自己说要是不配合就杀了他。杨研扎好头发也从帐篷里走出,与笑容满面的英彩对视后,羞涩的走开了。“人都到齐了,出发吧,没时间耽误了。”
陈清贤擦了擦自己的刀,收刀的声音清脆悦耳,“早饭嘛,小杨你可以吃苹果垫垫,顺便在路上点几根香给天项和英彩。”
“好……好!”
杨研精神不太好。竹林中隐藏着各种交错的小路,像是蛛网密布,让带路的天项也有些头疼。“这是第七次走错了呢。”
英彩无奈地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围。天项记忆里的路与如今大不相同了,这种情况他也没什么办法。面前除了退路以外还有五六条路,每一条路都走一遍的话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太浪费时间。陈清贤在背后抛了只鞋子,鞋尖的方向指向最左边一侧。“嗯,这条路是对的!”
他自信地点着头。“你这完全是在瞎蒙吧……”杨研吐槽道。竹海之中想一次性找到准确的路非常难,瞎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相信我,出发吧!”
陈清贤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英彩尝试过飞到高处巡视,但所见到的只有一片绿色的海洋。太阳当空照,花儿对他们笑,竹林里却没有多少鸟叫。铺满枯叶的小道走起来会有悦耳的沙沙声,没过多久,小道上出现了零散的瓦片。“好像……还真是对的。”
天项也在思索,“如果我记得没错,前面会有一块石碑。”
陈清贤跳着避开了几竖瓦片,小道中央躺着一块圆石碑。“你是说这块吗?”
他踢了踢早已倒塌的石碑,给它翻了个身。石碑赫然刻着有力的“竹黎”二个大字,日晒雨淋,下面的小字已模糊一片。回忆一下涌现在脑海,天项不禁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物是人非啊——泥土堆成的小道越来越宽敞,一道小溪顺着天然的水渠向山下奔走,溪边见到了第一间土墙的茅草屋。清风徐来,一片寂静。绕过山壁,另一侧零散的坐落着一些草屋。村庄豁然开朗,开辟出一片被竹所缠绕的天地。“到了,”天项说,“只不过……好冷清。”
“这个点,人总不该在吃饭吧。”
陈清贤道。天项努力回忆着,抓住脑中一丝曙光。“我大概知道在哪里。”
他继续领着大家走向村中心。道路上出现了石板,石板路穿过房屋,陈清贤敏感的听见了人声。像是有一群人在欢呼,或是尖叫,不祥的预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这里绝对发生过很可怕的事情……”陈清贤的脚步放慢了。“可是,这里没见到鬼物,一个也没有吗?”
杨研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石板越来越新,由木桩架起的大门横在中间。他看见几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人,像是一个广场。陈清贤先行跨了进去,这里男女老少聚了数十人,广场的四个角升着四把火,中间是木桩,挂着一个面色铁青的青年人。此人的头顶升出好似蘑菇的邪气,有明显的妖邪附体症状。他们见过的那名胡子花白的老头子也在,他手持叉铃,在妖邪附体者身前书符。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一片嘘声。“他是打算……杀了那个附体的鬼物?”
陈清贤不理解,但他认得出老人手中的符,“那道雷符威力巨大,打人则内伤,打胎则胎死,打在鬼上……那只是一只能力不强的鬼物,为什么要这样做?”
真正强大的鬼物是不屑于附身人体的,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抓住。从邪气来判断,附体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鬼物,是可以被送去轮回的。缚灵是为了带它们走回正道,而不是将其毁灭。陈清贤坚守着心中的正义,他斩钉截铁,上前几步。用快于老者的速度摸出包中一根银针,挤开人群,看准附体者的大拇指穴位,抬手便扎入两寸。“还不快出来!”
他拧了拧银针,一声大喝。那人又是十分痛苦,嗓中挤出几声哭叫。或许是感受到了陈清贤身上的亲切,或许是被逼无奈,那灵体真就随着黑烟从两耳溢出。杨研在天项的指导下摸出陈清贤平时的通用符,一拍便把那缕黑烟收了去。人群开始沸腾,他们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与作为感到无比惊讶,却又不敢多说什么。那老头的符正书到一半,见了陈清贤,那本就皱巴巴的脸更是扭得如熔岩表面。“混账东西……”他低声咒骂,恶狠狠地摔下沾了朱砂液的笔。陈清贤观察着患者动静。若不是情况紧急,他绝不会用这种强制驱邪法,不仅对人体元气损伤巨大,把握不住还可能导致灵体魂飞魄散。那人动了动耷拉下去的脑袋,眼睛也睁得圆溜溜,他茫然环视四周,动了动手,有气无力的喊:“哎!放俺下去!”
“嗯,非常成功。”
陈清贤放心地点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却再次震惊所有人。“他……他那么简单就除灵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而且老王他本人好像没什么大事,非常精神……”“没见过这个人,他好像比艮大师更……”老头气的胡子都立了起来,若不是因为人太多,他恨不得把笔塞进陈清贤眼睛里。“你!”
他佝着背,上去紧紧拽住了陈清贤的衣领,“狗东西你怎么敢来捣乱!”
陈清贤这次不再惯着老头子,哪怕他并不清楚对方实力如何。他一把推开老头,道:“那只鬼物是可以被收复的,你为什么要用雷符。”
老头指了指陈清贤的鼻子,又转身想去抢杨研手中的符。陈清贤腿一伸,便将他绊倒在地。“回答我的问题,这个鬼物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陈清贤俯身压住了老头子。两位高手争锋相对的局面让所有围观的人不解,便有人上前,拍了拍陈清贤的肩膀,求情说:“小伙子,有事待会儿说,你要不先让艮大师起来?”
“艮大师?我看是艮老登!”
陈清贤气冲冲地松开了老头。本地人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这样下来的调查交流也更加方便。“不用担心,他的肉搏能力可是很强的。”
英彩对捏着符纸的杨研说。被叫做艮大师的老头气的简直要七窍生烟,陈清贤一来,砸了自己招牌,丢了自己面子,他真的想要扯出陈清贤的魂魄给他万分折磨。他自己爬了起来,拍干净满是灰尘的黄袍,咬牙切齿地指向陈清贤道:“给我等着,这是我的地盘!还没结束!”
艮大师法坛也不管了,弓着背迅速离去。围观的人群没有散,还是对着陈清贤与杨研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注意自己的目光一时间太多,杨研也有些受不了,她推搡着陈清贤,问:“现在怎么办?”
“呃……打一个广告?”
陈清贤穿梭在人群中。“专业处理玄学方面事项二十年!梅花易数,紫微斗数,六爻四柱,各种占验!另配超度亡灵,净宅化煞……”他高举双手大呼。人群之中,几位壮年来了兴趣。陈清贤是他们所见过最年轻的高手,甚至在和艮大师的交手中有略占上风,狠狠捉弄了艮大师,也许实力也……“大师啊,收费吗?”
一位看着像刚种完地没来得及擦脚的大叔先问。“不收,限免20人。”
陈清贤道。“不需要任何报酬?”
“没必要,行善积德嘛……”这一诱惑戳中了村民们的心,男女老少便蜂拥而上,乱作一团。天项躲到了一边,心中感叹陈清贤是真的高。不收报酬是暂时,陈清贤很清楚,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靠得住本地人。名声搞好,不愁没人送钱来,甚至能让他们把自己当神仙供着,到时候再说收费也不迟。“大师大师!你看我最近身体怎样……”排在最前面的大叔率先提问。“怎么上来就是这么麻烦……”陈清贤仔细打量着大叔。普通人的眼睛当然是看不出什么来,但陈清贤可不算是普通人。他眼中呈现的是另一个世界。此人精神萎靡,魂魄有部分缺失,炁的流动异常,元气也遭到创伤……“你最近,是不是发烧不止,往往夜惊,早期还出现了精神问题,感觉背后有人跟着自己……”根据经验,陈清贤很快判断出此人问题。大叔又惊又喜,立马拍手叫好,道:“是啊!是啊!”
“你前几天去很远的树林子里钻过,在废弃的房子里待了一会儿,被那里的妖物吓到了。你去弄两克朱砂,放枕头下面或者随身携带,过几日便好。”
“呀!大师……不!半仙呐!完全准确,没有一点是对不上的!”
大叔一边赞叹一边离开。“你还真……”杨研坐在了一边的石阶上。她并没有陈清贤那种老道的经验,也不知道陈清贤是怎么做到的。听了大叔的赞叹,后面的人更是激动了,陆续提问:“大师,我儿子的病什么时候好……”“大师,我会生一个男娃子还是女娃子……”“大师啊!我家里的牛跑丢了……”陈清贤不禁挠了挠头皮,不过这些问题对于他而言都是小儿科,即便无法用眼去看,他也可以适当使用占验法查看。村民们实在是热情高涨,让他有些意外。陈清贤的技术当然也受到了所有顾客的认可,他甚至能准确的说出来客当天吃了几碗饭,家里养了几只鹅……这种操作让所有人都竖起大拇指直呼神奇。陈清贤倒是清楚的很,自己再怎么准确,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准确不到那个程度。大多数嘛,还是要靠天项和英彩两个鬼物顺着顾客的炁,去找到顾客的家,再把信息汇报给陈清贤。一个人的忙活变成了一人两鬼的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