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暴君。只觉得,此时此刻的陈禹,再也不是那个不可一世、登高振臂高呼便有无数追随者的那个高高在上,心狠手辣,聪明睿智的皇帝,只是一个充满了畏惧充满了恐慌的孩子。那般令人心疼,令人不忍,令人……不知该如何对待!不。猛然间,刘小悠想起,这不是暴君第一次在自己如此无助失态。那一次,在自己被生擒软禁飞雪殿的时候,在他见完太后之后,他回到飞雪殿,也是这样忽然之间将自己抱着,也是用这样恐慌的语气对自己说,“别离开,永远都别离开我!”
后来的后来,刘小悠终于明白,那一次,暴君那句话的对象,不是自己,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那个拥有了暴君所有感情的女子。那么,这一次呢?“小悠”二字,像一条捆仙绳,紧紧地束缚着她,紧紧地勒住她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却同时又像极了那天涯口中的筋斗云,能够承载着自己,飞上九天云霄,翱翔于天宇……他没有认错人,他没有将自己看做姐姐,他口中出现的那个名字,真真切切地,是‘小悠’二字!幸福来得太快,太过飘渺,急切地想要伸手抓住却害怕得到的答案让人失望,迟迟不敢伸手,生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听幻觉……原来,原来即便自己身负绝学,一身武艺天下无人能敌,轻而易举便能将曾经侮辱自己,虐待自己的暴君摔出一里之外,狠狠地揍他,依然逃不过一个‘怕’字!刘小悠难以置信地望着蓝天白云,他根本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些什么,甚至不敢开口问他,或者请他再说一次,不,不是一次,是无数次,一直说一直说,说到让自己有了真实感。张着嘴老半天,才磕磕碰碰地挤出这样一句几不可闻的话,“你,你说什么?”
陈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依旧只是抱着刘小悠,只是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汲取着温暖,不过已经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靠着,仿佛这样便可以真实地感受到怀中人的存在,仿佛只要这样,怀中之人就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了。“轰隆!”
霍地,一声惊雷惊醒梦中人。刘小悠如梦初醒,那颗迷茫的心如被毒蛇咬到,瞬间疼痛到极致。可笑,自己怎么忘了?怎么会忘了?那女子口中的两个条件,暴君选了什么。刘小悠啊刘小悠,枉你自诩杀手中最是冷漠无情,枉你误以为自己经此一劫,历此一难,能够将这暴君彻底看透,能够将这段没有结局或者根本就没有开始的感情看透……呵呵,原来到头来,仅仅是暴君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一个动作,就足以将那些坚定的信念摧毁得溃不成军!猛地推开身上的人,用尽此生此世最大的力气,推开他,‘啪!’响亮清脆的声音划破孤寂的空气。毫不留情地狠狠地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看着他那双幽蓝眸子从迷茫到震惊,难以置信,不可思议……仰头望一眼蔚蓝色的天空,将眼角的泪水逼近眼眶,轻叹,这天,怕是要彻底变了。暴君望着此时此刻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从未认识过她,脸颊火辣辣的,但一点也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嘴巴张了张,“刘小悠,你……”低下头,直视暴君。陈禹忽然浑身一颤,刘小悠眼中有一种熟悉到早已印入骨髓的痕迹,当初,这样的眼神也曾出现在自己眼中。要怎样的绝望,才会有这样血丝弥漫的双眼?只是,刘小悠的清眸除了绝望,更多的,却是清冽,决裂,看着这样的眼神,暴君忽然开始害怕,开始恐慌。“陈禹!”
刘小悠扬起唇边笑容,笑容美艳惊人,语气却冰冷生硬,“莫要欺人太甚。”
这是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陈禹’二字,可是,却那么冷漠那么疏离淡漠。陈禹想,他宁愿听着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怒骂自己为‘暴君’、‘色君’、‘昏君’也好过这样漠无表情,仿佛面对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你,你恢复记忆了?”
陈禹犹豫着问。也许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然还有自己害怕去知晓的事情。他希冀着,是因为小豹子恢复记忆了,小豹子将往日的仇恨记起来了,所以,她看自己的眼神,仿若路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她的眼中找不到仇恨?她那双清眸不是应该布满仇恨布满愤怒的吗?她不是应该恨不得将自己杀了?她不是应该立即冲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打了自己一巴掌,只是这样平淡如水地望着自己?难道……?不,不可能。国仇家恨未报,小豹子不可能忘了自己的!只是,再多的猜测,再多的希冀,始终敌不过他的一句话。刘小悠轻扬下巴,完美的弧形展露无遗,倾国一笑,“从未失忆过,何来恢复记忆一说?”
不知是震惊还是恐慌,陈禹竟是踉跄后退了一步,“你,你在说什么?”
“聪明睿智如凌云国皇帝,不也一直在怀疑我装疯卖傻吗?”
看着他的模样,心下的疼痛不知比他更甚几倍,可是,绝对不能表露,绝对不能认输,刘小悠,为今之计,你只有拿起冷漠的武器才能捍卫最后的尊严,才能保住最后一丝人格,所以,坚持住!千年冰封石室内。风华绝代的女子走上前,将头轻轻歪在红衣男子肩上,望着镜中一蓝一白的两人,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幻洛,帮帮他们吧,毕竟是我们害他们至今仍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