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却没想到这一层,气得涨红了脸:“你你你,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傻女儿!”
老夫人也心生了不满,冷着脸就道:“敬墨轩是留着给燕姐儿的,她是长房嫡女,必是要住得比旁人都好些才是!”
说完也不等儿子反驳,便把手一招,唤了周嬷嬷过来,“我记得,府里后边有块园子,空置有两年了吧?”
周嬷嬷恭敬地道:“回老夫人,是蔷薇园。”
老夫人道:“我看那儿就不错,不如就让她搬去蔷薇园吧。”
赵子仪立即皱了眉:“母亲,恐怕不妥。”
那蔷薇园位置偏远,花草树木非常繁盛,冬天阴冷潮湿、夏天蚊虫甚多,就连仆从们都不爱住,怎么能让他的女儿住呢? 老夫人觉察出儿子的偏心,摆明了要给嫡孙女撑腰:“怎么不妥了?那园子清静又宽敞,人少规矩也少,微姐儿以前跟着她娘亲不是还种菜吗?蔷薇园正好有个菜园子,交给她打理是最好不过的了。”
徐氏脸色好看了不少,笑着道:“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那蔷薇园确实不错,让微姐儿住着正合适。”
赵昔微默然听着。 这赵府真是不简单啊,妹妹工于心计,母亲娇蛮任性,祖母偏心还强势,没一个是好相与的。 看来,想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硬碰硬是绝对不行的。 于是福了一福,柔声道:“父亲,正房的院子既然是留给妹妹的,那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能住进去呢?”
“女儿能回到父亲身边已经很感激了,饮食起居就不必给我特殊的照顾了。以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回了家,难道还能比以前更差吗?”
赵子仪叹了口气,道:“你能这样想,为父很是欣慰。”
又看了一眼徐氏,肃然道:“朝堂还有要事,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撩袍抬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徐氏冷冷哼了一声,也跟着走了。 一瞬间屋内又回归了安静。 周嬷嬷就为赵昔微介绍了府上的几个女眷,赵昔微一一见过礼,也顺便将各人的长相性格记在了心里。 其中二夫人对她态度很是淡漠,相对而言三夫人则亲昵许多。 人情冷暖,捧高踩低,赵昔微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直到周嬷嬷介绍到一名少女时,意外发生了。 “这是你二叔家的姑娘,羽姐儿。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周嬷嬷话说到一半,突然—— “谁和她是姐妹!”
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正是二房的小姐,赵承羽。 她冲赵昔微翻了个白眼,很鄙夷地别开脸去:“一个乡下的野丫头,也敢和我称姐妹,呵!”
“羽姐儿!”
一直不说话的二夫人这才开了口,轻斥道:“怎么能这样跟姐姐说话?赵府的家规你忘了?”
赵承羽撇了撇嘴:“回母亲的话,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
老夫人突然一指赵昔微:“这十二个字,你可要记牢了。”
赵昔微一愣,出言不逊的是赵承羽,可是挨训的却是自己。 她很快就垂下眼睑,微笑道:“孙女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
老夫人又吩咐着道,“宝珠,一会儿蔷薇园那边安顿好了,把赵氏家训拿过去,让微姐儿好好抄写十遍。”
“是。”
周嬷嬷应了一声。 赵昔微只能尽量放低了姿态,柔顺地道:“老夫人教诲得是。”
老夫人点点头:“在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规矩礼仪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尊就是尊、卑就是卑,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你父亲偏心你向着你,给你最好的吃穿用度,那只是他想补偿你,但不代表你就能和嫡女平起平坐,可明白了?”
这是给她的宝贝嫡孙女找回场子呢。 赵昔微心里明镜儿似的,但面上却是沉静如水,只恭敬回答:“孙女明白,往后定当谨言慎行,不负老夫人一番苦心。”
老夫人忍不住睨了一眼过来。 没想到,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个温顺的个性,比那心高气傲的沈氏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想到沈氏,那表情又是一冷。 那么个离经叛道的女人,怎么能是个相夫教子的料!瞧瞧,现在弄了这么个烂摊子!让全天下的人看他们赵家的笑话! 她轻轻哼了一声,又毫不留情地继续训诫道:“我也不指望你能为家族带来什么,只有一个要求——千万别拖了你父亲的后腿。他是一国丞相,你是他的女儿,人前人后,说话做事,都得时刻考虑着你父亲的脸面,不然,轻则遭人轻视受人鄙夷,重则便要被御史弹劾陛下问罪——” 她表情一正,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孩子:“我可不是跟你危言耸听,大家族的难处,可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有些事的后果,也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天下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咱们身上,所以我不管你从前受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少的苦,以后都得给我吞到肚子里去,不可有半点表露出来,可记住了?”
赵昔微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那对于亲情的渴望,也一点一点的淡了下去。 她想的是和家人团聚,念的是骨肉亲情;而她的祖母,想的却是她丢了家族的脸、丢了父亲的脸。 有轻轻的刺痛感自心窝而起。 心里没有了希望,便也没有了情绪。 她微垂下眼睑,恭敬应道:“是,孙女明白。”
老夫人也没什么话再跟她继续,便摆摆手下了逐客令:“你去吧,为这事闹了一天,我也乏了。”
就差没把厌烦写在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