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薛绍冲果然没太在意。
“你别管外头的事,安心就好。”薛绍冲今日练兵累了,拉着王稚的手闭上眼:“我在呢。”
王稚笑了笑嗯了一声。 她是不怎么在意外头,不过有薛绍冲这话,她也很欣慰。 大概是朝中安生了几年就得起点波澜。 而安稳日子过久了,也得有点不安稳的事。 比如说叫王稚很揪心的是,陈氏又病倒了。 老夫人今年八十二岁了,着实是岁数不小。 这几年一直就病的多,今日早起忽然晕倒,太医看了都只说叫预备着。 眼看是有了油尽灯枯的迹象。 王稚赶到的时候,心里也有准备。 陈老妇人喝了药,正睡着。 子女们都在,见了王稚该请安行礼的都行礼后,出了外头。 “你祖母……不大好。”
李氏抹泪:“前些时候还精神,忽然就这样了。太医只说年岁大了。”
“母亲别哭了,太医说了还有多久?”
王稚红着眼圈。
“能不能到夏天都不好说。”李氏伤心道。
这些年她们婆媳相处的好,自然舍不得。 “我知道了。”王稚点头。
如今已经二月里了,能不能熬到夏天,那就没几个月了。 外头,魏颖哭的双眼通红,人也站不稳。 王稚看了她好一会,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等老夫人醒了,王稚进去看她:“祖母硬是吓人,把我吓坏了。”“唉,老了。起的快了点,就晕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陈老夫人就跟看不见儿媳妇和孙媳妇们的眼泪一样。
“那以后要慢一点啊。”王稚坐在榻边埋头下去,把头放在她怀里。
陈氏摸着她的头:“好好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陈老夫人没力气,醒来也就说了几句话,吃了些东西就又睡过去了。 王允沉默的在这里守着,可老妻如此,他也有准备。 年轻时候怎么样不好说,但是王允和陈氏确实是恩爱夫妻。 端看陈氏只生了三个女儿,没儿子王允都没有庶出子嗣,就知道。 所以如今老妻不成了,他岂有不伤心的? 而且陈氏对于王家,不光是一个慈爱的长辈,还是一根定海的神针。 王稚很清楚,自己的母亲李氏撑不起这个家的后院。 她深吸一口气,从王家回到大明宫。 王皇后知道陈氏的事,哭了一场。不过这几年她也有心里准备。 “你祖父如何?他们两个人,少了哪一个另一个都撑不住。”
“眼下,只能叫太医尽力。”
王稚忽然发现,自己真不愧是姑母养大的,她俩真是一路性子的冷静。
有陈老夫人的病在前,王稚更顾不上外头说她什么。 皇后不好出宫,她就隔几日来一次王家。 陈老夫人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越来越差,吃的也越来越少。 人倒是没有什么痛苦,就是整日昏沉醒着的时候很少。子女们也只能看着人一天天的消瘦和失去了精气神。 到了三月中旬的时候,陈老夫人就越发不好了。 一日清早,她单独留下了王稚,李氏。 “我是不成了。我这一走,老爷子也没几年。家里就得交给你们了。”“祖母!”
王稚拉着她叫了一声。
“人还有不死的?我也一把年纪了,人生七十就古来稀,我都八十多了。改朝换代也经历过的人。闺女是皇后,孙女是下一个皇后,该享福一点都没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婆母,您别这么说。”
李氏哭的很是可怜。
“别哭。我死后,也不许过于隆重。娇娘我是最放心的,虽说还没孩子,但是总会有的。至于你。”陈氏拉住了李氏的手:“岚娘,你是个好性子的。就是有时候冲动。不过珍娘稳重,日后你也别顾着自己是长辈,不听晚辈们的。有什么事就问问珍娘,问问娇娘。王家,家大业大。外头盯着的人也就多。一旦我和你公爹都走了,你们少不了要忙乱一阵子。”
“是,我都听您的。”
李氏哭着回应。
“娇娘,你是个好孩子。聪慧,也坚强。只是你也要记着个,过刚易折。不要跟自己较劲,这世道女人不好做。你又是皇室的女人。你呀,小小年纪的时候就把自己绷紧,家里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比你更通透,也没人比你更累。家里终究亏欠你许多。”“您这是什么话,我并没有那么难。自幼得了家里人全部的疼爱,比妹妹们都受宠。姑母一副心神全给了我。嫁人的时候家里担心,可如今过得也不错。我没什么被亏欠。祖母不要这样想,我不喜欢你这样想。”
王稚抹泪。
“好。可惜祖母看不到你将来了,不过看不到也没事。我相信你过得好。”陈氏拍她的手。
“等我死后,颖娘的事,你们就上心吧。我这一走,她又要耽误一年。日后如果她不想成婚,就不成婚吧。我也给她留下一些东西。足够她一辈子花用。她懂事,你们就帮衬着,她不懂事,你们就不管她。”“祖母放心,这话我都记住了。”
王稚道。
“那就好。其余的好东西,都分给你们小辈。你母亲就没有了。”陈氏笑着:“我年轻时候可有些好东西呢,分给你们姐妹和嫂嫂们。”
“是。”
王稚说不出话来了。
陈氏拍她的手:“人老了啊,也不是多怕死,就是舍不得。舍不下你们这些亲人。”她也是老泪纵横:“舍不得啊。”
娘仨抱头哭成一团。 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传话,说圣人,皇后,储君都来探望老夫人的病。 王稚知道皇帝选今日才来,也是知道陈氏大概是不成了。 不然他也不能今日来,皇帝探过的病人,没有能好的。 娘仨简单打理了一下自己,迎接了圣驾。 薛平贵进来就给陈老夫人下跪,吓得众人忙拉住他。 “岳母病重,我今日才来,实在是不该。”
薛平贵伤感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老身哪里受得住!”陈老夫人摆手:“快不要这么吓唬老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