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宝信笑眯眯,长睫毛忽扇忽扇的,看着又俏皮又伶俐。
“我呀顶喜欢敬爱这双手,虽然老人总觉得瘦的只剩骨头,没有肉的手是福薄相,可是十指纤纤跟个水葱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接着也不管萧敬爱一张脸僵在当场,举起自己另一只没有握在一处的手递到她眼前。
手指修长圆润,粉白粉白的,摸上去竟也软软乎乎的十分趁手。
“不像我,指上有肉,倒是有福的相,一辈子衣食无忧。可到底不若敬爱的清雅秀致,心里总有些遗憾。”
萧敬爱:去死!
及,以上省略一千六百五十七个脏字。
“阿姐,你就别逗我了。”
萧敬爱忍气吞声,“咱们说正事呢,怎么就又玩笑起来了。其实是,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宝信:“如果你都这样觉得了,那就是不该说的,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说了。”
“……”萧敬爱已经无语了。
在死水一般的望春宫里养出的平心静气的功夫,就这么几句话被萧宝信给破了。
‘待有一日,我终为一国之母,一定要割了这贱婢的舌头!以消我心头之恨!’
萧宝信定定地看着萧敬爱水灵灵的杏目,直接就把萧敬爱给看毛了。
“阿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怎么觉得萧宝信疯了,眼睛里满满的杀气?
萧宝信忽而一笑,顿时眼中阴霾尽散,如初升之朝阳灿烂耀眼。不过却也放开了萧敬爱的手,真不能再握下去了,她怕自己一时失控把萧敬爱手掌给卸下来。
是心里有秘密不方便讲出来,所以心声表达的特别频繁吗?
说两句话她就毫不吝啬的给出反应,把自己的底牌都给卖了个干净。
“我和你开玩笑呢,咱们姐妹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萧敬爱:“其实这话我不得不问,憋在我心里总当作一回事儿似的。”
“记得阿姐跟我说,那位杨典军曾经提起我……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不曾见过那位杨典军,可又怕这样的话传出去,有损闺誉……”
萧宝信闻言秀眉轻蹙:“我说过这话?”
萧敬爱一怔:“是啊,阿姐不记得?就是我昏倒那日,去阿姐那里话说到一半袁家到府里来赔罪,我恐怕扰了阿姐,就没细问。”
明明是自己将人撵了出去,到她嘴里就变成了她善解人意,怕扰了她,多活那一辈子的确没白活,比之前的她可更虚伪了。
“可能是你记错了。”
萧宝信不以为意地道:“你一个女郎上哪里认得个江夏王府的外男?即便他再不懂事在我面前提起,这么大的事我也得让娘派人去查查他的根底,绝不会忘了。”
“敬爱,”她像是忽然想起来,眼神突地像把刀子锐利起来:“你与我说句实话,你到底认不认得那位杨典军,为何对他这般关注?”
萧敬爱瞠目结舌,萧宝信这是什么操作?
明明是她提起的,怎么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想往她身上倒脏水?
还把长房夫人拎出来,是想坐实她的罪名?
她不会忘记自己身上现在还是有婚约的。她是想嫁给杨劭,抢个正房夫人做,可她却不想走上辈子萧宝信的老路,被人退了亲坏了名声再行下嫁。
前世萧宝信再尊荣风光,那也是她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
“阿姐,这话可不能乱说!事关敬爱的名声——”她还要申辩,正这时丫环在外报说:
三娘子来了。
萧敬爱咬牙,将后面的话悉数咽回了肚子。
二房人口要比大房复杂些,萧雨一妻两妾,一共生了一子三女。
来的这位三娘子萧妙容便是嫡夫人肖氏唯一亲生的闺女,今年十四岁,人虽不大,个子却很高,比萧敬爱还高了一点儿。
她生得秀美端庄,眉似远山,眼若秋水,只是衣着打扮毫不出挑,翠绿色的宽衣长衫,只在头上插了只凤头钗,周身连个首饰也没有戴,看着略显沉闷刻板。
“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萧妙容进屋子前隐约听到什么‘名声’,进来再一看这尴尬的气氛,顿时就想扭身回自己个儿的院子。
本来她也不见得与萧敬爱这位嫡长姐有什么情份,过来也不过面上的事,可不想卷入什么麻烦事。
萧敬爱一看萧妙容即刻想闪身走人的架式,连忙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亲亲热热地给让进来:“三娘说哪里话,咱们姐妹之间没有那么多计较,你什么时候来都是时候。”
“快尝尝,你不是最喜欢吃瓜子?”
萧妙容生性冷淡,萧敬爱心思重爱计较,两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却也不见有多亲近。
萧敬爱对于被人打断,其实心里是极为恼怒的。可是萧妙容却又不同。
前世萧妙容嫁到了刑部尚书郗家,夫君郗三郎先后任黄门侍郎、后转临海太守,都督徐兖青幽及扬州之晋陵诸军事,杨劭登基为帝之后,更是成为新帝的心腹重臣,一路高升,拜都督浙江东五郡诸军事。
在她死之前已经隐约听到风声,杨劭似有意将郗三郎召回建康,拜为司空。
萧妙容因为肖夫人与萧敬爱形同决裂,自然是站二夫人的边,以致于萧敬爱在宫中孤立无援。重生之后,萧妙容是她定要交好收笼之人。
萧敬爱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诧的不只是萧宝信,萧妙容也惊着了。
“……哦。”
吃了七八粒的瓜子,萧妙容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我前些天去了外祖家,昨晚上回来才知道二姐病了。”
这算是解释了才过来探病的理由。
“她老人家身子可还好?我许久未见她老夫人,改日还要去向老夫人请安问好。”
萧敬爱迅速调整好心态,笑意盈盈。
“好啊。”
萧妙容干笑,嘴上吃瓜子的速度嗖嗖见涨,她这二姐是吃了什么坏了脑子吗?
她外家不过是庶族出身,当时之所以嫁闺女进萧府给人做继室,一是萧家算是新贵,甚得荣宠,再就是肖家门楣不显,老一辈任过临川内史,现如今舅父任尚书郎,不过正六品的职位,虽公务繁重,可在建康城世家林立实在是数不上数。
萧敬爱以前明明瞧不上她外家,上赶着请人家都不带去的,即便外家来人她也是礼貌周到中透着股子疏离,怎么今儿忽然换了个人儿似的,居然还一口一个‘老夫人’‘老人家的’,黏黏糊糊是往上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