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谢家二爷是太子中庶子,好比皇帝身边的侍中,那是妥妥的太子党无疑。
而谢显身为玉衡帝心腹,显然为玉衡帝马首是瞻,并多次拂了太子之邀,立场已经十分明确。
储君之争不再只是太子与新安王之争,也是谢家叔侄之争,因为谢显的不识抬举,谢家二爷在太子面前极为尴尬。尽管太子并没有说什么,但同为太子属官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性子,就差明言他谢家做两手准备,投机钻营。
也因此谢家二爷、三爷与谢显的关系一度剑拔弩张。
世家站队一向明确,没有一脚踏两船,分开押宝的,谢家二爷三爷自诩长辈,谢显个小辈就应该听从,并以谢家利益为先。
只不过从婚事上就看出来谢显是个有主意的了,谢家二爷三爷联合起来施压,于他没有半分作用,反倒把自己气了个倒仰,叔侄行同仇人一般。
一直以来,谢二爷都是在背后鼓捣事,指哪儿谢三爷打哪儿,二人配合无间。
打着打着,就把萧大娘子牵进来了。
原因无他,现在哪个还不知道宣城公主和萧家结了亲?
谢显偏帮新安王,分明是因为与萧大娘子的婚事,为岳丈家出卖了谢家利益,是为美色所迷,萧大娘子就是祸水啊。
谢三爷已经不知骂谢显什么好了。
谢显人逢喜事精神爽,全然不当一回事。
可把谢三爷给气着了,就他那一脸春风得意个什么劲儿,谁没娶过媳妇吗,至于吗:“你个色欲熏心!”
他是啊!
如果不是怕把谢三爷给气死,谢显及时控制住了力道,那头都要点下去了。
“三叔,我跟你说实话吧。”
谢显和颜悦色,不知是真的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最近按时按点儿吃的补药效果显著,他的气色十分好,眉眼间有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
这看在谢三爷眼里就是妥妥的挑衅,示威。
“赶情以前和我说的都是假话!”
谢显不置可否,“叔父,我做的是朝廷的官儿,是皇上的官儿,只要皇上不是昏君暴君,我做这官就是要以皇上的意识为准。皇位是皇家的事,皇上想传给谁就传给谁,我不觉得我们横加干涉会阻止得了皇上。”
“——皇位可不是皇上的家事,这是国事!”
谢三爷怒:“储君之位岂可容皇上随意换?今天他宠新安王,明天说不定又看上哪个儿子,他看上哪个换哪个,那还有个完吗?”
“我们世家要有世家的风骨,当官也要有原则,可不是拿了他的俸禄就卖给他了,指哪儿打哪儿那是狗!”
世家的风骨就是维护世家集团的利益?
谢显不以为然,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利益争的头破血流?搞的那么大义凛然,其实还不是利益在作祟?
“三叔可知,为何皇上封二叔为太子中庶子?”
他忽然问。
谢三爷愣了,这和他们今天谈的这个有何联系?
“是你爹求来的。”
他实话实说,谢二爷为庶子,官场上嫡庶其实也很分明,一般来讲同一家族嫡子总要比庶子在官场上前途更为通达。
谢显点头,“阿爹曾为太傅,给太子讲学……太子资质才能都一般,性情急躁,并且嫉贤妒能。不过这一切缺点,在皇上面前,太子刻意收敛。皇上看不到,不代表下面的人看不到。”
谢三爷彻底懵了,所以阿兄是在坑老二?
“你,什么意思?”
还是谢显在坑他爹啊?
“阿爹的意思,不过是想有个香火之情,日后太子登基能照拂一二。若太子还念旧情的话。再有就是,本来在阿爹死之前曾想过为二叔再求个侍郎之职,不过阿爹走的急,皇上虽应了,却一直没有提拔之意,二叔可知是为何?”
“……”不如你直接说了。
“二叔才能不够,过份钻营取巧。”
“这是皇上亲口说的?”
谢三爷皱眉,和阿兄比,他们剩下这俩兄弟的确才能不如,看和谁比呗。可是皇上这么看就不好了,影响仕途啊。
谢显点头。
“皇上当初一心扶植太子,怎么会不关注太子身边的人事物?”
“刘贵妃死后,皇上痛心疾首,可不代表他脑子就不好使了,不过是偶尔有些偏激,还不至于在立储之上意气用事。实则早早就对太子有所不满,只不过恰逢其时,这种不满爆发了。”
“三叔,皇上……正当壮年。”
谢显点到为止。
“二叔身居高位,清贵至极,实不需在立储之事上争一时之长短。”
其实说穿了,不过就是谢二爷才能身世皆不如意,只能攀着太子,想博个前程,挣个从龙之功。
“琅琊王氏之所以不遗余力,那是因为太子有一半的血统是王家,咱们谢家真的有必要为了王家和皇上对着干吗?”
这时候谢三爷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这侄子主意太大。
跟他说联合起来维护储君正统,他居然就给搬出死去的阿兄给他训话。问题是他一向以阿兄马首是瞻。
而且说这么多,就一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了。
他已经身为祭酒,身份清贵之极,是多少世家肖想都想不去的。万一皇帝给收回去了,太子确定登基之后还能给他更高更清贵的官职吗?
谢三爷怒冲冲地来,悻悻就走了,临走看了谢显一眼,笑眯眯的一张脸,让人看了就一肚子火。
算不得智退,不过是心情好,和谢三爷随便聊聊,能听进去就听,听不进去爱作就作。
照他对谢三爷的认识,估计就不会再作了,至少在明面上。
才能一般,可是谢三爷就好在能听进去劝——要不然也不能让谢二爷劝了这么些年,当了这么多年的枪,人家指哪儿他打哪儿。
谢家这两位叔父上蹿下跳,并不影响谢显的心情,婚期越来越近,他的心情亢奋不下,反而是他需要一些膈应人的事让他这样炽热的心冷却一下。怕太热,把自己给烧化了,挺不到成亲的日子。
现在对他来讲,只要不是让他成不了亲的事,就都不是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