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为之一静,又紧接着响起声声嘲笑。
“你们听见了吗?她是来做姨太太的。”
九凤仙一边拉长着声音娇声喊,一边看向三姨太。
她就是抵债来的,说是姨太太实则是厨房里不要钱的粗使丫头。
摸样不错,连着两年生了儿才准她向太太惊了茶,成了正经姨太太。即便是成了,也不如别人,只是换到太太屋里,做些轻活儿。
大太太本就忍不住笑,听见九凤仙的话更是笑到金簪歪斜,捂着肚子连声说道:“快领到后面去,我笑的肚子疼。快领走吧。”
李青鱼哪里肯走,再三说自己是来做姨太太。
可谁理?
李青鱼直到被人硬拽到厨房,也直着两眼,呆呆的说:“怎么会……怎么会……”
厨房那里的‘姨太太’不止李青鱼一个。
谢五魁四十有五,听说谁家姑娘生的好,或威逼或利诱,或者以债欺人。
谢家在州府都称得上大家。
何况在这里,真真是土皇帝一般。
谢家又不养闲人,除了正经的太太,和真迎进来的姨太太之外。哪一个不是每日干活做工。
厨房里别的妇人还以为李青鱼是被家里人骗过来的,忙过来说:“你快些想通吧,这里是不把我们当人的。你要再呆下去,就算太太们不说,管事们也是要打的。”
“我是姨太太……”李青鱼两眼无神。
妇人叹道:“我们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是名头正道娶进来纳进来,我们是抵债过来,算哪门子姨太太?像三姨太模样好,还能翻一翻身。像你我这样,一辈子的劳苦命,不挨打就是好的。”
李青鱼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迷梦里。
他看到一个和李青鱼模样极像,却很年迈的老妇。老妇看见他,先是一惊,旋即流着泪说:
“家里穷啊,她自己饥一顿饱一顿,也要我这个妹妹吃饱。看我衣裳破了,怕人笑我,半夜对着月亮把眼睛熬红了,也要给我补好。娘死的早,爹下地种田,从小就是我姐带着我,顾着我。后来爹没了,就是她忍辱受屈拼了命让我干干净净的长大,我这后半生的好名气好日子,是她不连累我拿命换的。她为了我死,到死还念着我出嫁没有新衣裳……”
“多不容易的机会,我死,换她以后能过些好日子。你就来把我姐害死!把我姐害死了!!”
老妇嘶吼着想扑来,却被冰蓝的囚牢阻拦,只能悲愤的喊:
“你别想好活!换不了我姐活,我就换你一世厄难,不得好死!”
李青鱼浑身冷汗直冒,只觉一盆冷水浇了他满头,让他打着激灵瞬间睁开眼。
只见管事端着脏水盆,嫌恶的说:“装什么死,你个抵债来的,再不起来干活,把你腿打折!”
“我不是抵债来的,我不是。你们去找谢驼子,他能作证,我是正经来做姨太太的,我……”
“我呸!”
管事冷笑道:
“正经的姨太太是太太派人过了明道抬进来的,你算什么人?还有脸的自称姨太太,你是想骑到我脖子上么?我告诉你,就是三姨太见了我,也得软三分!”
李青鱼仍旧喃喃:“我是姨太太,我是姨太太……”
又挨了一顿打。
凄厉的惨叫声连谢家坡的鸟雀都惊得四处飞窜。
当天夜里。
十里庄在谢家做长工的人就回来说:“惨呦。一门心思当姨太太,被打的那叫一个惨哟。”
“这娃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去。老七还清债,不让她去她不肯,小玉拿布给她做嫁妆,她不喜欢。这会儿在谢家挨打……”妇人说不下去了。
长工叹道:“鬼迷心窍,真是鬼迷心窍。”
这些声音传不到老李家。
李老七刚醒,身体还不大听使唤。
沈景同守在床边。
而苏玉正在外间,笑着说:“村长、里正、各位叔伯。村东头还有几处无人的空宅地,我有心买下另建屋舍,特请各位来聚。日后动工可要仰仗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