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朔已然决定让她“查”得慢一些。
既然她想查,劝没用,又无法禁止,便让她“查”得慢一点,这般一来,她就要费些时间了。最好一直困在睦州随家的案子里,腾不出手去查京都随家。 想好了办法,他心里总算轻松一些。于是对栗氏说的去大雄宝殿寺也欣然点头,“既然母亲需要我去,我便去。”栗氏高兴极了,跟五姑娘报喜,“你那日要不要跟着我去看看?”
五姑娘自然想去。但她还要跟着二嫂嫂学掌管家务,早已经说好了的,也不能言而无信,只好失望摇头。 不过她不去也有好处,“到时候您就找借口开溜,让他们两个在寺庙里走走,寺庙后头不是还有石林么?那是他们读书人都喜欢的东西,一定能说到一块去。”
她去了就要多个人一块去石林,多扫兴! 栗氏笑起来,“还是你知晓得多!”
到时候她就这么干。 两人正说着,二少夫人就进来了,见两人贼笑奸笑傻笑,不由得乐了,“在说什么呢?”
栗氏就为难。她不想跟云娘有秘密,那不就是孤立她了嘛,多让云娘伤心啊。只能把做媒这个念头又告诉了二少夫人。 二少夫人惊讶,“原来你们也有这种心思啊。”
她还以为自己是一个人! 三人抱在一块说“阴谋”。 二少夫人是有顾虑的,“母亲,你这样太冒险了,万一父亲不愿意,万一宴铃愿意三弟不同意,万一三弟同意宴铃不同意,这可怎么办好?所以我才没有跟您说,就怕一个万一不好,毁了他们。”
栗氏就和五姑娘互看一眼:遭了,光顾着郎才女貌去了,却没想过万一鸳鸯不成对,搞成了单相思,那就确实遭了。 栗氏担心,“那怎么办?我已经开始撮合了。”
二少夫人,“您就顺其自然吧,给宴铃的婚事也继续看,给三弟的婚事也继续看,要是他们看对眼了,自然会跟您说,要是没看对眼,也就无碍。”
栗氏垂头丧气,“好吧。”
五姑娘失魂落魄:“哎——哎——” 二少夫人笑着道,“也没有到这种地步,别人是看一步走一步,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栗氏只好点头。过了两日带着孩子们去大雄宝殿寺里,拜过佛祖之后,她硬着头皮道:“我如今年岁大了,才走了这么一段路就开始累,你们自己去玩吧,让丫鬟婆子们跟在你们身后伺候就好。”
盛宴铃还要去看长明灯,便点头,“姨母,你好生歇息,我去去就回来。”
栗氏:可别,一定要慢些回来。 她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后头应该也少来了,你待会让你三表兄带你去后头的石林看看吧。那里是文人墨客都喜欢去的,你们也去做做诗句。”
石林贴了不少的诗句,有些诗句写得好,会被人传颂。 盛宴铃没心思,却也不愿意拂了姨母的好意,“那我待会去看看。”
栗氏高兴计谋得逞,“好啊,你们这就去吧。”
,又拉着宁朔的手,“看紧了你表妹,别走丢了。”
宁朔:“是。”
盛宴铃行礼告退,便走了出去,宁朔跟在她身后。 她也没有出言拒绝,以为表兄是为着姨母的话跟着她。且表兄到底是京都人,也许能从他那里问出些东西来。 两人来到偏殿,这里由上至下,供奉着无数的牌位。方丈正好也在,刚刚做完法事回来供灯,看见两人携伴而来,连忙过来打招呼,“宁施主,盛施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这两位都是大主顾,宁国公夫人舍得花银子的。 盛宴铃觉得方丈在正正好。她看着先生的牌位,装作好奇的模样,“方丈,这也是位姓景的,正好跟我先生摆在一块……你们是故意让姓氏一样的人摆在一起吗?”
方丈笑着道:“自然不是。不瞒盛施主,这二位姓景的施主是同一日供奉进大雄宝殿寺的。”
盛宴铃:“哦?”
“那他跟我先生,可真有缘分。”
她好奇心重一般问,“是哪家供奉的啊?”
方丈:“是一位男施主,不知名讳,戴着帷帽来的。”
对于有银子的施主,方丈很是友好,还想忽悠盛宴铃再给长明灯办场法事,所以有问必答,还主动套近乎,“另外一位景施主……说来也巧,两人不仅是姓氏像,还在一块……咳,还是同一日做的法事,供奉的长明灯呢。”
要是你能给他也办场法事就更好了! 盛宴铃深吸一口气,手慢慢的蜷缩握紧,“是嘛……倒是有缘分。”
方丈叹息,“您还来瞧一瞧,供奉供奉,这位景施主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供奉过之后,戴帷帽的施主就再也没有来过了,说来也是惨。”
所以你就一块供奉吧! 盛宴铃果然如同他设套一般往里面钻,“那……那既然如此有缘,他又如此凄惨,马上八月十五了,我能给他也办场法事吗?”
方丈喜不自禁,“盛施主慈悲,自然是可以的。”
他夸道:“您这是大功德呢,您家先生也会投个好胎的。”
宁朔就看了他一眼。方丈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主!他高深莫测的维持高僧模样看向宁朔,“施主面相红润,想来身子好了?”
宁朔颔首,“好了。”
方丈:“那便是前世功德积够了,这辈子享福的命。施主往后必定会平安顺遂的。”
宁朔即便知晓他是撒谎的,也眉头一缓,又看向盛宴铃。果然见她急切得很,见两人一停下来,便紧跟着问,“方丈,我若是给另外一个人做法事,需要他的生辰八字吗?”
方丈:“不用的,他的生辰八字我们有,上次那位施主就给了。”
盛宴铃又开始好奇了,“他多大?跟我们家先生没准是本宗。”
方丈早忘记了! 不过他的小弟子还记得,毕竟是件稀奇事情。他记性很好,立马道:“我知道。应该是二十五岁。”
方丈暗暗赞赏了他一个眼神。 盛宴铃的手越来越紧:二十五岁…… 她看向小和尚,“二十五岁,便是景耀……景耀多少年……” 小和尚跟方丈一脉相承,为了银子,大声的将自己记住的东西背出来,“这位景施主生于景泰二年九月二十二日午时,逝于景泰二十七年三月三日。”
盛宴铃眼前一片黑,踉跄往后面一倒。 是先生。 是先生! 她虽然不知道先生的生辰,却知晓他的忌日。 景泰二十七年三月三日,是岭南赶集的日子。她从集上回来,给先生买了他喜欢吃的青团,先进了先生的院子,喊了先生未应,又进了他的屋,喊了三声,未应。 她颤颤巍巍撩开他的帘帐,去摇他的手。 她记得特别清楚——原来死人的身子,是如此僵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