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铃交代了自己怎么知晓景先生身份的过程。然后小声道:“后来太子还见过我,太子妃刚开始应当不知道我,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知晓了,便专门让我进宫一趟看过我,对我很是喜欢。前几日听闻你们要来,又唤我进宫将话说开了,让我跟你们说说,此事一定要守口如瓶。”
话音刚落,便听见盛父盛母倒吸一口凉气。 她就赶紧趁着他们还在倒吸凉气的时候又将自己误打误撞为不雨川和宁朔查随家出了一份力的事情说了出来。 盛父听得好气又好恼:“如此重大惊险的事情你怎么能不跟家里人说呢?”
盛宴铃心虚,“刚开始也想说的,但是我当时就揣测是太子把先生送去了岭南,既然如此,他会不会知晓我来了京都呢?”
“我不敢轻举妄动。我也怕其他人知晓此事会连累你们,索性就不告诉你们。”
她小声道:“我当时还想过写信,可信件哪里能安全?怕是半道上就被人截了去。所以想来想去,就没有告诉你们了。”
盛父:“那太子的态度究竟如何?”
盛宴铃:“太子对先生还是有愧疚之情的,并不对我下狠手,只当没我这个人。太子妃却感性得多,知晓我是先生的弟子后,还哭了一场。”
盛母唏嘘,“哎,造化弄人。”
盛宴铃:“是啊,当年先生可是京都城里人人都夸的好儿郎。”
想到景先生待在小院子里面不能出门不能挪动的惨状,一家三口都沉默起来。 盛父半响之后才道:“若真是冤枉的,那老天真是不长眼。”
“所以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咱们还是做坏人吧.” 盛母见他又没个正行,瞪了他一眼,“好歹闺女还在,哪里就能随口乱说。”
她发愁道:“那晋王,又或者其他的幕后之人知晓此事吗?”
盛宴铃:“我刚开始也担忧此事,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什么人来告发我,但我也仔细想过,即便告发也没用,我也只是一个被蒙蔽的小姑娘罢了。姨母是宁国公府的夫人,他们要动我,也要想想姨母。再者说,即便要我做事,也是让我指认画上的人是先生,最后吃亏的是太子,所以太子一定会护着我的。”
“太子……一是他对先生有愧疚之情,二是他不愿意得罪宁国公府,三是他也不愿意节外生枝,于是我想,我暂时是安全的。”
如此细细思虑,又胆大妄为,只要有变动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但她竟然稳住了,一步一步,让自己脱离了危险。 盛宴铃将两人惊叹的目光看在眼里,其实后面没有认出先生来,她也是会慌的。好在老天保佑,先生竟然成了三哥哥。 她和先生便成天赐的姻缘。 人人都欢喜,只是她心里也时时不安,为死去的三哥哥伤心。 目前还不能为他供奉长明灯,却也偷偷的做了几场法事,希望他能好好的投胎转世。等到日后他们离开京都,便在其他的地方为他供奉长明灯。 她也曾想过就在京都供奉,但就怕被姨母发现。想到这里她就叹气,“阿娘,你说,若是我出事了,你可怎么办?”
阿娘多生几个闺女就好了。即便没了她,也能有其他姐妹陪着。 她突然发出如此感慨,倒是让盛母以为她还在为景先生的死而唏嘘,便心疼道:“可怜的闺女,以前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春日里花落还要哭半天的性子,怎么受得了如此大的变动哦。”
“宴铃,你当时是不是害怕得很?”
盛宴铃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然后摇摇头,“没有,我一点也不害怕。”
盛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真的?”
这还是那个多愁善感不爱说话又胆小的小丫头吗? 盛宴铃骄傲的挺直了腰,“在随家案里,我出了不少力。面对太子和太子妃,我一次也没有怵过,太子想要探知先生的事情,我还指桑骂槐过,为先生鸣不平。阿娘,我胆子很大的。”
而且她口舌都伶俐多了,“如今再让我知晓李寡妇敢在外面说先生不举,我能骂到她羞于出门。”
盛母:“……倒也不必如此厉害。”
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家竟然说起不举来毫不脸红羞涩,好似家常便话一般。 京都……如此民风开放吗? 盛父却觉得好极了,“就该如此,姑娘家也要手抡大锤才是,你身子弱,我也不求你能提刀砍人,但你要是能用嘴巴骂人,我也不担心你吃亏了。”
盛宴铃不好意思笑起来,“也还好啦。”
她就将于行止宋青云莫家姐姐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宋青云就不举了,真是报应。于行止现在也颓靡不振。但我对于行止也没有太多的恨意,他在某一方面还挺可怜的。不过我听三哥哥说,他已经准备九月的秋闱了。”
她说得口干舌燥,却兴奋得很,端起一杯茶就喝,喝完继续手舞足蹈的说。盛父便不免看向她的眼眸,只见里面明亮亮如烈火,是她在岭南没有的。 看来在京都一年,她经历了不少事情啊。 盛宴铃继续说道:“我如今还帮着三哥哥查案子,近一个月来,我查了户部的税收,吏部的贡士名册和任职升调。”
她现在说起朝堂上的事情一点也不陌生,头头是道。盛父盛母对视一眼,笑起来,“宴铃,你是真的长大了。”
盛宴铃点头:“我也觉得。从我拒绝跟于行止定亲那一刻,我便能够独挡一面了。”
盛父笑起来,“夸你两句,你还上杆子爬。”
但对她的长大很是满意,“我就说嘛,即便是姑娘家也要外出走走才信,不然就是个书呆子。”
而后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感喟起来,“世上也许真有天意,你看这一路上,真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
“岭南那么多地方,景先生偏偏选到了咱们家的巷子尾,宴铃偏偏爱看书,他又偏偏带了那么多书,又确实学识渊博,我这才愿意宴铃跟着他读书,拜他为师。”
“结果好巧不巧,姨姐正好在京都为宴铃说了亲事,她来京都之后却要退亲,好嘛,那个于行止还是不雨川老大人的徒弟。”
“如此这般,宁三又成了不雨川的徒弟,还偏偏要去看什么刑部案子,一看,哟,随家案子有遗漏。”
“这样一来,他就跟着不雨川查案了,咱们宴铃又成了他的未婚妻——绕来绕去,最后徒儿帮先生查案去了。”
他说完问,“宴铃,你老实说,宁三最开始发现随家案子的不对是不是你说的?”
盛宴铃连忙摇头,“他又没有把案卷带回来给我看,我怎么知道啊!他是自己发现的。”
盛母坐在一边听,闻言更加感叹世间的巧妙,“环环相报,老天是公平的。宴铃,我方才听你说的,像是随家是冤枉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那你就当老天安排你来京都是为了还景先生的一番教导之恩,不用多想。”
岭南信鬼神,如此巧合,盛母还是畏惧天意的。于是连盛父也在想一件事情了:“宴铃,你说,宁三会不会是景先生,或者说,是老天为你挑选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