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不雨川已经进了宫,谁也不知道他跟皇帝说了什么,但等他出宫的时候,晋王的舅舅,皇后的哥哥,太平侯安侯爷便被皇帝下指令抓了。
安家的其他人倒是谁也没被抓,众人问起来,便有刑部的人说安侯爷参与了随家案,其他的一概问不出了。从刑部那里问不出,便只有问不雨川和宁朔,至于剩下的知情人申池,他已经住在了不雨川的府上为府里的人做饭,没人敢来府上找他。 开春之后,厨娘又病了。她做不动活,便自己请离,准备回去养老。不雨川没有让她离开,只是让她回去休息身体,“等你身子好了再回来,回来也不用做活,只当是等死之地。”厨娘却拒绝了。申池想不明白,一边切菜一边问来帮忙的宁朔:“她也是喜欢这里的,为什么不肯回来呢?”
宁朔凑了一根大的木柴进灶膛,凝神道:“她是个讲良心的人,但她的后辈们却没有那么多良心。先生独身一人,没有私交,没有子嗣,没有亲戚,没有好友……所以,这座宅院到时候给谁呢?”
申池当然听得懂他话里面的意思,差点剁到了手,“他们竟如此异想天开。”
宁朔:“人都是如此的。厨娘回来住没问题,住久了便有问题了。她不贪心,难道她的子孙也不贪心吗?”
“宅子么,住久了就当是自己的了。”
而且…… “我听厨娘说过,她家的儿子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先生过。”
申池还是第一回听见此事,摇摇头,“人心莫测,厨娘是对的。只要她不住进来,不来请情,那他们就不敢来府上。”
宁朔盯着灶膛里面的火喃喃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即为利往。哪里有利,哪里就有人凑上来。”
申池知晓他又是想起了随家的案子,闻言劝解道:“且看开些。我如今也看得开多了。”
能怎么办呢? 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他将油倒进锅里,“我要长寿一些才好——我要将阿爹阿娘燕燕的命一块活了。”
…… 宁国公觉得自己要短寿了。喝这么多酒!他本是不愿意喝酒的人。但是没办法,好几个老大人拉着他一块,他不敢直接走。 这间屋子里面有宋阁老为首的三位阁老,有五部尚书——独独没有刑部尚书黄大人。还有一些国公,总而言之,这屋子里面根本没有低位的小官。 宁国公被请了来坐下,自有人给他倒酒,笑着道:“老宁,你能有今日的造化,还要托你儿子的福气,怎么样,将人请过来与我们相看相看?”
宁国公就指着督察院的总督说道:“别问我,那小子性子跟不雨老大人差不多,只是年轻圆滑了些,但嘴巴紧得很,根本不肯透露一句话。”
镇国公笑着道:“此话我倒是可以作证,老宁家的三小子自小就是个闷葫芦,根本不跟人说话。后来大病一场,倒是好了些,肯说些话了,又学得一张嘴巴,这才入了不雨川老大人的眼。但咱们都知道,不雨川老大人的性子看中的人本性是什么……各位,咱们还是别让宁国公为难了。”
就有人阴阳怪气的道:“镇国公,你倒是做好人,如今安侯爷被抓,你是高兴了,可我们的心还悬着呢。”
镇国公笑眯眯,“你急什么,今日这么多大人在这里我也敢说这句话——历来不雨川老大人办案,就没有冤情。若是清白的,又惧怕什么呢?左右只是叫过去问问,又有什么可疑虑的。”
那人正是晋王的人,闻言骂道:“什么叫做不雨川办案就没有冤情的,随家的案子——” 他刚要说出后面的话,就被人喝住了,“闭嘴吧!随家的案子并未下定论,只是说里面有安侯爷插手,也未曾说安侯爷就是凶手了,更不曾说随家的人冤枉。”
那人只好讪讪闭嘴,只是依旧涨红了脸,实在是气不过。 方才开口说话的人是宋阁老,他说完之后问宁国公去,“如今陛下的寿辰将至,九月又要开恩科,此事重大,万不可出错啊。”
宋阁老开口了,宁国公还是不敢敷衍的,郑重的道:“我自然知晓,只是我家那个孽子真的不曾说过一丝一毫,还直接住进了不雨府里——我从哪里得知?”
宋阁老闻言也不多话,道:“算了,既然不能说,那便不说。”
他摆摆手,“左右也只是逼问逼问你罢了。来,说正事吧。”
今日大家聚在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问宁国公。宋阁老道:“此次九月秋闱,你们有什么想法都一并说了,咱们仔细商讨商讨,别出岔子才好。”
有人就笑着讨趣道:“历来春闱都是有先例在的,出不了岔子的。”
宋阁老却眯着眼睛盯着他:“今年是陛下亲点,并不相同,还是要谨慎些为好。”
那人就讪讪低头,不敢出声了。宋阁老一人独大,一边与人吃酒一边小声说秋闱的事情,等到酒过三巡,便拉着镇国公和宁国公等人说道:“咱们陛下为越国选取人才,不知道要送往南边还是北边。”
“北边也好,南边……也好,都是为了越国,咱们都该支持,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秋闱出事。”
宁国公听话听音,自然听得懂宋阁老的意思。他听得心头一颤,回去就把宁朝拉进了书房里,“宋阁老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借着秋闱生事。”
宁朝眼神隐晦,“是谁想生事?”
宁国公投了一个你懂的眼神过去,“天底下,还有谁能做下此局生事?”
宁朝浑身瘫软,“是陛下。”
宁国公点点头,并不说话。 他道:“陛下若是想要选些北边的人才出来替代南边现有的,倒是事情不大。这些年来,南边的太多,北边的太少,确实不行。但我怕就怕,陛下还有其他的深意。”
宁朝就听不懂这句话了,“父亲?”
宁国公:“陛下怕是要借此整治江南了。朝儿,咱们家也是江南的。”
他叹息一句,“陛下始终不愿意看着南边如此下去,为父也不知道是跟随他还是……违背他。”
此时明月此时天,他突然说道:“你说——陛下曾经让随伯英做过这般的选择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