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中毒了。
苏嬷嬷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过来,见了太子妃就跪,哭着道:“太子妃,快去瞧瞧昭美人吧——昭美人,昭美人怕是不好了。”这句话没吓住太子妃,倒是吓住了盛宴铃。 太子妃就见她吓得脚一软,直接跌坐在青石板上。她脸色煞白,双腿无力,想要开口说话,眼泪先流了出来,嘴巴张合几下,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好似一瞬之下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她一双眼睛立刻就布满了血丝,红着眸子,手慢慢的捂住了胸口,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倒像是她要逝去了。 太子妃便也吓了一跳。 她和昭昭今日是合伙“诈死”,拉着宴铃来这里,一则是想要宴铃当个见证,二则是昭昭也想要在离开之前再见宴铃一面。而且,宴铃作为见证,以她的身份,也能让太子信服一些。 也能让太子更痛苦一些。太子妃没想让太子好过。 但她之前是想着宴铃可能会被吓着,也可能会伤心,但不曾料到过她竟然反应这般大。 毕竟,昭美人只是一个她见了几次面的人罢了,即便是欢喜,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太子妃很快给了解释:也许是小姑娘年岁太小,没有经历什么生死,于是被吓着了。 但也吓得太厉害了些。 她心里生出些歉意,而后将人扶起来,“宴铃,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盛宴铃点头,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般无用!她不敢耽误,即便腿脚是软的,也不敢耽误功夫,强撑着身子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有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只不过是走了几步,却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而后,她发现自己终于能出声了。 她一直堵在喉咙口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她以为自己会说很多话的,但说出口的时候,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她会没事吧?”
说完又喃喃道:“肯定会没事的,好生生的,怎么会有事呢。”
太子妃于心不忍,又怜惜她这个人心善真诚,倒是有些后悔让她直面这份生死了。早知道,就叫其他人来做见证。 她心生后悔,却也没办法再重新来,于是只带着人进去。一进去,便见昭昭已经昏迷不醒。 太子妃即便是早有所料,但是瞧见她这个模样也吓得心一紧,情不自禁就哭了出来:“昭昭,你这是怎么了?”
盛宴铃跟着又哭了出来。 伺候昭昭的宫女嬷嬷早已经吓得跪了一地,便有一个嬷嬷道:“太子妃,昭美人今日晚间吃了些果子,便成了如此模样了。”
“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都知道若是昭美人出了事情,她们也不要活命了。 盛宴铃哭成了个泪人,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好——” 太子妃:“来人,快去叫太医,快些,去叫太医来。”
苏嬷嬷:“可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去叫太医会不会太……” 言下之意是算了。毕竟是陛下的寿宴,就跟过年一般,叫太医是忌讳,还是为着个小美人。 太子妃已经镇定下来了:“我说去就去。你们一个人去请太医,就说是我有些不舒服,叫江太医过来。江太医是日常给我请脉的,医术高超,有他准没有错。”
又道:“再去请太子回来,就说是我和昭昭都病了,昭昭病危,请他回来看看。”
苏嬷嬷叹息:“是。”
她就要走,却突然被盛宴铃扯住了衣角,“让宁国公府的三少爷也一块来吧——他看了许多医书,也许有办法呢?”
此时此刻,有些谨慎是可以暂时挪到一边去的。 她只想要三哥哥来看他的妹妹一眼。 她现在不敢说这是最后一眼,但万一呢? 她没见过人死。就是先生死时也没有见过的。先生死在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声息,如今,他的妹妹毫无生气,她只看一眼,便知晓昭昭应该也要死了。她也会在几个时辰之后变成跟先生一般的脸色。 她还透过昭昭,仿佛之间也看见了先生临死之前是如何的模样。 也应该是如此的苍白,气息全无,昏迷不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又开始掉眼泪。 苏嬷嬷为难的看了一眼太子妃,太子妃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她想,让昭昭看看宴铃的未来夫婿也好。 苏嬷嬷就走了。她亲自带着人过去,但去的时候很不巧。 太子正在跟晋王一块在皇帝面前敬酒。 苏嬷嬷就先带着人找了宁朔,“太子妃身子不舒服,请了太医,盛姑娘说您也是读过医书的,情急之下请您过去看看。”
宁朔一听就知道这话不对劲。 他立刻站起来,“我跟你们去看看。”
苏嬷嬷让人带着他先走。 皇帝在上头看见了,眯了眯眼睛,也没有管。倒是太子从前头回来,看见苏嬷嬷就问:“太子妃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离席了。方才父皇还问起她来。”
他皱眉:“就是出再大的事情,也不该在此时此刻走啊。”
他的语气已经有些责备了。苏嬷嬷眼眸湿润,“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快些回去……太子妃和昭美人都病了,已经去请了太医。”
太子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等明白过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太子妃刚刚还好好的……是昭昭出什么事情了?”
寿宴之上,苏嬷嬷不敢哭,“昭美人得了大病,怕是不行了。”
太子焦急,压低声音问:“得了什么大病,你快说啊。”
但苏嬷嬷还没有说出声,就见皇帝身边的公公来叫他过去,“陛下说,请您跟晋王,顺王爷一块去掀开岭南王送来的长卷字帖。”
太子心急如焚,面上不显,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没有过多思索,只叫苏嬷嬷先回去,让太医不惜一切代价治病。但却没有跟着苏嬷嬷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公公走了。 皇帝坐在上首,突然满意的笑了笑。太子,储君,这般做才是对的。若是跟着人走了,他才要失望。 但是满意之后,又生出一股惆怅:五年了,太子还是这般。 当初对自己的太傅是这般,如今对自己的宠妃也是这般,将来呢?将来对自己呢? 他有些不高兴起来。等到太子到了跟前,见他心不在焉,频频出错,便一股气上不来,觉得这人小家子气,便找了借口将他叱骂一通。 太子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意。他心里记挂着昭昭,这头又被皇帝骂着,丢了储君脸面,他觉得自己犹如进了油锅,简直是被煎炸一般,处处都是痛。 但因为皇帝这番骂,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昭昭了,他的心腹到他跟前道:“殿下,下官刚刚打听了一番,方才苏嬷嬷还叫了宁国公府三少爷去,盛家表姑娘刚刚就跟着太子妃走了的。”
太子便寄希望于苏嬷嬷说错了话。万一不是昭昭而是盛宴铃呢? 虽然说那是兰时的学生,但昭昭也是兰时的妹妹。 妹妹有事不如兰时有事。 兰时,太傅,你们在天之灵可一定要保佑昭昭没事啊。 他便抱着这般的期待,硬生生的等到了宴席结束。 他还不能立刻走,要等皇帝走了之后才能走。 等他急匆匆回东宫的时候,便见里面跪了一地,静悄悄的,静得可怕。 跟热闹的寿宴上面截然不同。 他一颗心突然就如同坠入了冰窟。 他不敢再靠近昭昭的院子了。 他只敢胡乱抓了个小太监问,“昭美人怎么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全身都在抖:“太子殿下,昭美人……去世了。”
太子耳边轰然鸣叫,如同山崩地裂之势,眼前一黑,使出全身力气踢了小太监一脚,“狗奴才,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