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很不喜欢太子和随兰时。这两个人,一个蠢,一个毒,加在一起就是蠢毒。
这两个人也把所有的功夫和心眼都盯在他的身上。他自然也要以牙还牙,这十几年来,他觉得自己对太子和随兰时的了解都大过于自己。 所以,他们三个人,确实是宿敌。所以,他打了随兰时半条命去,一点也不后悔。 他当时还想直接杀了随兰时,可他不敢赌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能是试探着打,但谁知道,父皇一直都不开口。 打到最后,他不敢打了。好在最后随兰时也判了斩立决,头颅落地。 当时,晋王是真的爽快。他长长久久的舒出一口气,觉得人生最痛快的时刻也不过是如此。 结果这股痛快一点儿也没有长久,因为太子失去了随伯英和随兰时这两个左膀右臂,好像势弱了一些,所以,他这个势强的,自然而然就被父皇对付了。 彼时,他还是第一次被父皇那么对待。他也终于理解了太子为什么那么恨他。 晋王苦恼了很久,也终于开始明白,自己所有的恩宠都是父皇给的,若是父皇不愿意再宠爱他,那他什么都没有。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只是一个棋子。 但是哪个棋子会承认自己的命运握在别人的手里呢? 肯定还是会要挣扎的。 挣扎了这么久,结果到现在,竟然还要被逼着走上一条不归路。 晋王觉得十分讽刺。 他让厨房送酒来。晋王妃过来劝,“已经很晚了,即便是要喝酒,也该吃些饭菜。王爷,你晚上可是一口吃的都没有吃,这不行的。”晋王笑了笑,“无事。我吃不下东西。”
晋王妃哭道:“您最近吃的都很少。”
晋王:“哪里有人天天那么能吃的。”
他问晋王妃:“听闻你最近总是往东宫跑?”
晋王妃点头:“是,我想要讨好太子妃,但已经迟了,她总是不见我。”
晋王就笑:“我和太子本来就是死敌,你如此跑过去,太子妃肯定会以为你是想要害人。”
晋王妃委屈:“我害她做什么,如今这种局势,陛下明显是要舍弃我们了,我还争什么?”
她是不知道晋王打算逼宫的。她也不知道皇帝早就已经舍弃了晋王。 她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去,道:“我瞧着你也已经意兴阑珊,所以就想着,咱们以后把尾巴夹起来也行,只要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这般的结局就已经是好的了。”
毕竟太子已经去世了。她可不愿意晋王去世。 她就是个小女人,并没有什么做皇后的志向,她就希望全家人平平安安的。 晋王听着她絮絮叨叨,在某一瞬间,也不由得神往起来。 晋王妃:“要是能够去别处就好了,咱们就番去。到时候,远离了京都的人和事,也不用受太子妃的气。”
“到了那边,您可以日日出去骑射。”
“王爷不是喜欢骑马吗?京都里事情太多,总是不能顺心如意的去好好骑一次,到了番地,您可以想要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她不断地在那边絮絮叨叨说话,晋王心里终于涌入了一股酸涩之意。 他想,父皇为太子设下一个死局,也为他设置了一个死局。 太子没有逃脱,自己也逃脱不了。 何况,是个人都有三分气性,太子是没办法了,才自己服毒而死。他不同,他还有一搏之力。 若是输了,死了也就死了。至于妻儿,他知道父皇会留下他们的性命。 只是到底对不起晋王妃和孩子,也对不起母亲。 他深色悲悯起来,道:“若是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过上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晋王妃闻言,瞬间受宠若惊。她从来没有得过王爷这般的好话。 她哭着道:“妾身愚笨,总是给王爷丢人。”
她跟太子妃两个人是差不多同时嫁给晋王和太子的。 王爷被拿来和太子比,她就得跟太子妃比。 王爷比得过太子,她却比不过太子妃。总是自惭形秽。 王爷其实也不是那么的好。他烦起来的时候还会给她脸色看,但也没有骂过她,没说过她笨。 她哭着道:“我其实很感谢王爷。”
皇后娘娘骂她没有太子妃厉害的时候,王爷还会帮着她。 晋王好笑:“你这就是被他们外面的人哄着了,因为自己一定要跟太子妃争,其实不用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愣了愣,然后道:“是啊,其实不用的。不用争的。”
晋王站起来,走到窗边,喃喃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争。后来……我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呢?”
他不明白。但即便明白,也已经来不及了。 晋王妃就看着晋王靠在窗户边沉思。她心里突然有了一股酸意。 “王爷,您是不是在伤心?”
晋王摇了摇头,“说不上伤心。只是觉得……觉得如果我跟顺王一样,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晋王妃:“顺王?”
晋王:“对,顺王。从前我只觉得他傻,本来也有机会在夺嫡之中插一脚,结果他自己放弃了,跑回家里面去刨木头。白白浪费了宁国公府的势力。”
“后来,我又想拉拢他,结果他对我和太子都退避三舍,我又觉得他傻,因为这样一来,无论是我或者是太子,以后都不会对他好。”
但现在看来,人家可不傻。太子已经死了,他也要死,活下来的,竟然是顺王。 他讥讽一笑,“我还看他是傻子,在人家眼里,也许我才是最大的傻子。”
他道:“我明日去一趟顺王府。”
他如果出事,除了太子妃那边可以求一求妻儿往后的日子,顺王那边也可以求一求。 他也没有递帖子过去,而是直接去了顺王府。 他去的时候,顺王果然又在刨木头。宁朔也在。 他正穿了件淡蓝色的衣裳,撸着袖子,端着一杯茶在喝。 应该是刚刚才跟顺王一样刨过木头。 不过……晋王看着他这一身的做派,喝茶的动作,倒是陷入了沉思。 怎么……那么像随兰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