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不得二姐灶上功夫好,就熬了两夜,给大娘子做了一件襦裙,等大娘子及笄后穿正合适!”
“谢谢三娘,三娘去年给我做的蔴布鞋,小娘子们都夸针脚细密,样式也好看!”
瞧瞧,两个庶母在她阿爹面前卖她的好,她阿爹脸都要笑烂了! 赵氏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着小妾们争宠。 她生的闺女,就是这么惹人爱! 尤大娘子肚子饿扁了,一口脆生生的地葫芦,就一口糜子粥。 烤野鸡蛋,她终究没有吃独食,给了最小的两个一人掰了一块蛋白,煤气罐罐们乐眯了眼。 正一家人其乐融融之际,她家那个和熊一样壮硕的三叔,面色苍白的闯了进来:“大嫂,大嫂!我,我要生娃了,要生娃了!”
啥玩意,她三叔能生娃? 她正吃着最爱的野鸡蛋蛋黄呢! “咔……咔……”一顿猛翻白眼,被噎的。 赵氏来不及管闺女,把碗里的糜子粥三两下划拉进嘴里,就急匆匆就跟着三叔家去了。 哦,原来是三婶娘在生崽! 吞了几大口糜子粥才把鸡蛋黄顺下去,尤大娘子心里也替三叔和三婶娘高兴。 添丁进口是好事,以后,她的小跟班又能多一个了。 知道古人生娃不容易,没想到,她阿娘这一去,到了第二日夕食(下午四点左右)前一刻钟才回来。 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面色苍白。 还没等尤大娘子开口问,她的九弟已经先她一步蹦到了赵氏跟前,摇着她的长袖撒娇:“阿娘,阿娘,三婶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小九他,迫切的想摆脱家族老末的地位! 对三叔的下一代,相当的上心。 赵氏一把把小九搂进怀里,叹了一口气:“你们的小妹妹太可怜了,刚生下来就没了阿娘!你苦命的三婶娘,她没了!你们三叔怎么能把小娘子养活、养大哟!”
小九的脖子被勒得有点疼,掰了掰,他娘一点反应也没有,急了:“我要去看妹妹,我要把妹妹抱回家来!”
“哎呀!我咋就没想到呢?”
刚还惆怅不已的阿娘,又旋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家里人都还没端上碗,就看到堂屋里多出了一个婴儿来。 小子们新鲜得不得了,几岁的娃,都还体会不到失去亲人的悲伤,正围着襁褓看热闹。 “是妹妹欸!她没有小牛牛!”七弟小心的揭开襁褓,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兴奋,咋咋呼呼的。
“妹妹才好,妹妹比臭弟弟好!妹妹,我是六哥!”“还有我,还有我,我是九哥,不是九弟哦……” “……” 才出生不到一天的尤小娘子,一下就成团宠了! 哥哥们看得目不转睛,争着、抢着,要抱她。 尤大娘子看得牙疼,她再不是家族唯一女孩子了,嘤嘤嘤! 二弟瞅着她阿姊在磨牙,忙拍着胸脯表忠心:“阿姊你最好,再多的妹妹都没有阿姊好!”
“阿姊好在哪儿?”
这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两手交叉抱胸,为难起亲弟弟来。
“嗯,阿姊是巨坑里最好看的小娘子,阿姊还是巨坑里对弟弟脾气最好的阿姊……” 好家伙,尤大娘子直呼好家伙! 才十岁大的小屁孩,他可能是全家情商最高的,彩虹屁张口就来,还怪真诚的样子! 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也不好意思去和一个婴儿争弟弟们的宠。 父母早亡,尤阿爹当儿子一般养大的三弟,好不容易才给他娶了媳妇,成了家! 才三年不到,弟媳就产后血崩而亡了。 夫妻俩帮着三弟忙活了好几天,直到把三弟妹下葬后,才归了家。 “巨坑里”的丧葬习俗有点奇葩,死者的父母、公婆和未成年的子侄,是不能给死者送葬的! 丧礼期间,两个庶母轮流帮忙照看着新生儿,白日,还会抱着出去找,正在奶娃的妇人帮忙喂喂。 夜晚,就给她喂糜子汤喝,小家伙还挺好养活,奶水也好,米汤也罢,来者不拒。 葬完三婶娘的第二日,胡子拉碴的三叔,蹲在她家堂屋里,如丧家犬一般,看着大嫂抱着他的闺女,神情麻木。 尤阿爹眉头紧锁:“小娘子我们帮你养大就是了,部落里妇人生娃丧命的,一年总有八九个的!这又怪不得你,你这般是闹甚?”半晌,三叔才闷闷的回道:“大兄,都怪冼郎中他无能!他无能!”
说起“巨坑里”唯一一个,郎中,也算是多面手了,头疼脑热他能治,外伤骨折他也敢上手。 对于中毒患者,他配药胆子大,药方猛烈,十次能救活三次! 就唯独产后症,他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男女有别,他又不能盯着妇人的私处看。 部落里的妇人生产,全靠的生育过的妇人帮忙,像赵氏这种生得多的,尤其受欢迎。 “哎,冼郎中今年都四十一了,也不知,他还能活几年!咱们三个部落里,也就他一人会医,还是个无儿、无女、无徒弟的,以后可咋办哟!”
“大兄,让我下个月月底和他们一起出去吧!反正我现在就一个人,还不如去帮部落探探路,万一,万一让我找着出去的路了呢?”
“不是大兄泼你的冷水,都找几百年了!甚么法子都试过了!祖父以前经常说,咱这片地是有高人给下的困龙阵,要把我们三个部落困在这里,谁也出不去的!”
“呜呜呜,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大兄!我怕以后我闺女或者侄儿们有个病痛啥的,咱们除了让冼郎中瞎折腾,半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三叔终于痛哭出声,哭得那个伤心欲绝,听得尤阿爹都红了眼。 尤大娘子听了一耳朵,貌似他她三叔和她阿爹说的是,三个部落,每两年一次的壮举。 因为这片土地的危机丛丛,生命短暂,大家总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一辈又一辈的祖先,用生命做探路灯,至今,仍旧找不到出去的路。 他们的祖先从哪里来?无从得知! 是怎么来的这里?找不到答案! 没有只言片语留下,可能这些秘密都随着祖宗们仙逝,被带进了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