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国。
一场突然的大雪之后,天气很快回暖了,地上的雪花也都很快的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泥泞的道路。
数千羯胡兵在石虎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奔到了襄国城外。
“终于回来了!”
石虎年轻的脸上,终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连日的赶路不仅是骑手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就连胯下的马匹也都是一个个的虚弱的不行了。
“将军,城头看起来还是咱们的旗号!想来应该没有什么意外要应付了!”
旁边的郭荣也是松了一口气。
石虎率军撤退后,先是回到了自己领地赵国,刚刚回到赵国后,石虎就听到了石勒死于溃兵之中的传闻。
虽然不知道传闻是真是假,但是身为石虎亲信的郭荣,还是立刻劝说石虎率领部众南下襄国,抢夺石勒留在襄国的部众和权力。
经此一战,石勒的本部大受损失,威望也是大受影响,只要石虎能率领部众,声势浩大的进入襄国,那就可以顺利的把石勒遗留的班底据为己有。
天性狂暴无情的石虎,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建议。
尽起手下的兵马南下襄国,要抢在匈奴人呼延晏之前把襄国的羯胡部众收归己有。
“快,去让城头开门!”
石虎大声的吩咐道。
一名羯胡骑手很快领命,跃马向前冲着城头大喊了起来。
“快快开城门,讨虏将军石虎来了!”
城头的羯胡守军望着城外浩浩荡荡而来数千骑兵,本来心中很是惊怕,如今听说是石虎的部众后,立刻放下了心来。
在查看确定了是石虎本人后,守城的羯胡军士立刻亲卫去向城内回报了。
此时,石勒没于乱军之中,生死不知的传闻也刚刚传到了襄国,此时在城内掌权的人是石勒的妻子刘氏,还有留守襄国的石勒另一个侄子石生。
得到守城军士回报的时候,刘氏和石生两人正在就石勒下落不明的情况商量对策。
“什么!石虎来了!?”
刘氏听到石虎率军前来后,立刻就是一惊。
“这个狗崽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抢夺了吗!”
石生听后,立刻破口大骂。
他年长石虎好几岁,却曾经因为武力平平,而屡屡受到石虎的轻视。
“石虎带了多少人?”
刘氏立刻追问道。
“怕不得有五六千骑。”
守城兵头回道。
“这么多!”
刘氏听后又是一惊,如今的襄国城中仅有千余羯胡士兵,剩余的就是一些晋人丁口,万一要是石虎强攻,也不知道能不能守住城池。
“从母勿忧!襄国城池坚固,那石虎就算是攻城,也肯定无法攻克,只要咱们守好城池,等到有了叔父的确切消息,再做计较也不迟啊。”
孝顺侄子石生立刻劝道。
“好,就这么做!”
刘氏也立刻做了决断。
她马上命令守城兵头道。
“你速速回去守好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允许开城门放石虎进来!”
“遵命!”
吩咐完了之后,刘氏又重新担心了起来。
“如果郡公真的遭遇不测,这襄国只怕要失于外人之手了!”
石生一听,立刻跪下说道。
“从母不必担心,石兴、石弘都是郡公的儿子,要是郡公遭遇不测,那我等就拥其中一个公子为帅,继续尊奉石氏!”
石生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是对于叔父石勒还是很忠心的,也正因为如此,才得到了石勒留守襄国军务的托付。
不过,刘氏听后,紧皱的眉头却没有丝毫的舒展。
“石兴、石弘终归是别人的儿子啊!”
听到刘氏的这句话,石生愣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石兴、石弘皆是石勒妾程氏的孩子,并不是刘氏所出。
“程氏总归是妾,而且是晋人,就算是她生的孩子,那也是从母养育长大的,况且程氏宗族都在冀中,如今多半失陷于青州贼手中,又没了宗族娘家外援,何必在意程氏一个奴婢一样的妾呢。”
石生想了想后,终于小心的开口劝道。
刘氏一听,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她的父亲兄弟都是上党郡的豪酋,肯定能帮着自己掌控住襄国的势力。
随后,刘氏又与石生商量了一番,计划着如何应对石虎可能的攻城。
过了没多久,两人突然听到外面一阵阵的吵闹声,并且声音是越来越大,还伴随着许多的马匹的嘶鸣声。
刘氏和石生心中都是一阵阵惊疑。
二人刚起身,刘氏的一个心腹奴仆就脸色苍白的撞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石虎率兵入城了,外面的护卫刚想阻拦,就被杀了个干净啊!”
刘氏顿时感到一阵惊恐。。
“我不是刚说的,不准放石虎入城嘛!到底是谁城门的?”
“夫人,是石聪和石堪!”
奴仆慌张的说道。
“竖子,外人果然靠不住!”
石生听闻,也是立刻破口大骂。
奴仆所说的石聪、石堪都是石勒收的义子,本都是杂胡强盗出身,因为有些勇武而被石勒赏识。
“夫人,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就在刘氏彻底慌了手脚的时候,内院的大门却轰然倒下了,立刻涌进来好多羯人武士。
为首的一人,正是凶悍的石虎。
见到石虎如此嚣张的模样,刘氏彻底吓得没有了方寸。
而旁边的石生,却壮着胆子,大步迎了上去。
“石虎,夫人不是命令你在城外驻扎吗!怎么敢违抗军令!”
石虎闻言,立刻不屑的瞥了石生一眼。
“我们羯人都是男子当家,哪有听从女人命令的道理?!”
“狗屁!这是夫人的命令,就是军令,你敢违抗军令,就不怕郡公回来处罚你嘛?”
石虎听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听说程遐、徐光都投降了青州贼,只怕郡公的也早就被他们害了性命!”
“要是像你们一样,只会呆坐在襄国无所作为的话,肯定要沦为青州贼人的刀下鬼!”
“襄国内外数万的羯部儿郎,与其跟着你们沦落,还不如听我的命令,寻一条光明大道。”
听到石虎这么说,石生和刘氏都是一惊。
“什么光明大道?”
“如今匈奴的呼延晏正在往襄国来的路上,要是你们不奉我为帅,只怕等到匈奴人来了,咱们羯人又要沦为匈奴人的奴隶了!”
石虎气哼哼的说道。
他们这些羯胡人在并州的时候,是属于最没有地位的一种人,匈奴人受到晋人权贵的压迫,而他们这些羯胡人则受到晋人和匈奴人的双重压迫。
如今好不容易,跟着石勒有了一条更好的道路,所有人都不愿意再归属到匈奴人的直接统治之下。
“那你要怎么做?”
刘氏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今襄国城已经听命于我,已经派人去召集城外的羯部人马,到时侯守住襄国一带,不能让呼延晏占据。”
石生听到石虎这么说,就知道多半是真的,这样的话,绝大部分的羯胡人肯定会拥护石虎,因为所有人好不容易摆脱了匈奴人直接统治,如何肯重回过去。
“可是,如此一来,就要得罪并州的大单于了,如今青州贼已经入了冀州,岂不是要陷入两面夹击的境地!”
石生立刻说道。
“哈哈哈,这个我早就想到了,我已经命人去联络冀北的刘演,可以用其为新援,再加上幽州的兵马,俱都威胁北面,肯定能令青州贼人不敢轻举妄动!”
石虎颇为得意的说道。
“这么一来,岂不是要与大单于为敌了!”
石生被石虎的话吓了一大跳。
“什么为敌!如今青州贼人势焰大涨,已经不仅是我们的敌人,还是大单于的敌人,也还是晋室的敌人,我们替大单于挡着青州贼,大单于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肯为难我们!”
石虎毫不在意的说道。
“可是,如果大单于。。。。。。”
石生心里还是不踏实,刚想着再多说两句,却忽然被石虎打断了话语。
“够了,你这贼厮,与你废话了这么多,到底是你听我的,还是我听你的!”
石虎已经非常的不耐烦。
“你要是再敢多言,立刻把你斩首示众!”
石生见状,立刻吓得缩到了一边,不敢再多言语。
刘氏见状,却是有心事为难。
“将军,如今羯部众人奉你为帅,郡公虽然生死未卜,留下的两个儿子,却要多多善待啊。”
石虎听到这里,眉头一皱,本来按照他的心意,这两个程氏贱婢生养的小杂种,统统杀了,省的以后有麻烦。
但是他在来襄国之前,大和尚佛图澄可是叮嘱过自己,一定要善待石勒的两个儿子,否则将会失去羯部众人的拥护。
“这个是自然!”
石虎瓮声瓮气的说道,一双眼睛却不住得在刘氏身上逡巡,似乎刘氏身上的衣服非常的好看。
这时候,刘氏的又一句话,却打断了石虎年少悸动的心思。
“将军,真的有办法,能让晋将刘演为奥援吗?”
石虎收回目光,大声的说道。
“那是自然!我与祖母能来襄国,也都是刘使君的帮助,这样算起来,我与刘演也是十分的有缘,只要对刘演陈说利弊,肯定能让其帮我们阻挡青州贼人!”
“我派去的人,乃是王子春,可是大大的人才,一定能有理有据,说服刘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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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郡,卢奴城。
大晋冀州刺史、北中郎将刘演,这个时候正端坐在大堂之上,接见石虎派了的使者王子春。
在接了王子春奉上的石虎的信后,刘演一脸严肃的打开了信件,开始览阅了起来。
“儿石虎顿首,义父无恙。。。。。。。。。。”
第一句话,就立刻让刘演心中大喜。
刘演和其叔父刘琨,两人都一直致力于拉拢石勒归附晋廷,只不过石勒却屡次拒绝。
如今石勒遭逢大败,收拢了其余众的石虎,却如此谦卑的尊崇刘演为义父,肯定是想着投奔晋室啊。
如今中原丧乱,石氏羯胡算是一股相当有实力的力量,一旦能投奔自己,则不仅削弱了并州的匈奴伪汉,还能有余力震慑青州伪汉。
果然,刘演在读完信后,就明白了石虎的意图。
石虎想要通过刘演,尊奉刘琨为主帅,然后替晋室讨伐青州叛贼,当然羯胡新败,此时需要晋室一众藩镇进攻青州贼人,牵扯其力量,以给襄国一带的羯胡喘息的机会。
等到羯胡恢复了势力后,就可以全心全意替晋室,或者说是替刘演效命了。
“哼,石虎年纪轻轻,却想出这种首鼠两端的办法,难道他以为我是傻子吗?”
刘演虽然心中赞同,但是口中却故作声势的呵斥道。
“他羯胡屡为匈奴帮凶,肆虐中州,屠戮洛京,都是羯胡人的身影最是猖狂,如今却要我帮其周旋青州贼人,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儿吗?”
王子春见状,立刻替石虎辩解道。
“使君,我家将军虽然年轻,但却是骁勇善战,与那青州贼人,也是屡败屡战,如今青州贼人在清河大胜,青州伪汉的视力已然大成!”
“如今的情势下,如果不抓住青州贼人在冀州立足未稳的机会,联合诸州进剿之,绝对会成大患啊。”
“等到青州伪汉在冀州获取了丁口钱粮,那刘预跨据四州之地,一旦兵锋北上,使君不过占据两郡之地,有何方法能拒之?”
王子春的一番话,倒是立刻说到了刘演的心中了。
“况且,石氏屠戮晋廷宗室臣僚者,乃是石勒,而不是如今的石虎。”
“石勒如今多半已经殁于乱军之中,而我家将军当时都不曾做过主,都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反而,我家将军一直惦记着刘并州的找寻招抚之恩,如今尊奉使君为义父,其心之诚,足以可见啊!”
刘演听后,心中也就不再多做计较了。
因为自从听说青州汉军大败石勒之后,又占据了信都,身为晋廷冀州刺史的刘演,就一直忧心忡忡。
一旦青州汉军北上,他手中的兵马可是孤木难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