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统此话一出,立刻吓得那名僚属瑟瑟发抖。
“郡公率军驻范阳,亲冒锋矢督讨孙、王二贼,历经数月,如今孙、王二贼已经迫近穷途,再稍加时日,必克章武。”
“当此之时,岂能轻言回撤涿城?!”
游统出身司州广平郡游氏,兄弟四人并称‘广平四游’,不仅学识声望了得,更是仪表堂堂。
现在这一番话说出,更是显得义正辞严,包括枣嵩在内的许多人都是感到信服。
自从枣嵩联合段部鲜卑夺权之后,幽州上下的许多人都是心怀不服,再加上章武郡的孙纬、王赞二人皆是幽州宿将,要是派别人领军进攻二人的话,枣嵩又不放心,只能自己亲自来督阵了。
一旦枣嵩回撤涿城,势必要把大军带走,不敢假手他人。
但是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被压制住的孙、王二人只怕又要声势复起,继续为祸南境了。
“游公所言,确有道理。”
枣嵩捋着稀薄的胡须,认真的思考着。
游统见状,立刻趁热打铁的继续加了一股劲说道。
“更何况,刘预虽然从豫州、兖州引数万军卒而来,但是却已经把他们分遣各郡县屯田去了,信都兵马已经不足万人,就算是分兵代郡,范阳内外的兵马还是数倍于彼,又何惧哉!”
“此前孙、王二贼屡次声称青州贼至,不过是恫吓欺人之语,青州贼若要来犯,非数万兵马不能成行,我料定刘预此时必定无力来犯。”
“否则的话,刘预又怎么会两次遣密使来诱降郡公呢?”
听了游统的这一番分析后,枣嵩心中更是笃定了青州贼人无力前来进犯。
“哈哈,游公乃国士也,吾意已决。”
“就由吾坐镇范阳,继续督讨孙、王二贼,代郡之事,就托付给游公了!”
枣嵩如此说,其它的僚属也没有人敢多言,全都乖乖闭上了嘴巴。
“郡公所托,游统必不敢相负!”
游统立即恭敬的说道。
只用了一天时间,游统就做好了出征代郡平叛的准备。
枣嵩带领幽州行台的一众官吏,亲自在范阳城外为游统壮行,真的可谓是礼遇有加。
最后,枣嵩还把自己的弟弟枣岳派到了游统手下效力。
“吾弟枣岳,粗晓军事,就让他在游公麾下任行军司马,分担一些琐碎杂事吧!”
行军司马,一般是主将的副手,参与掌握军机要事,可不是什么处理琐碎杂事的小吏幕僚。
很明显枣嵩是以弟弟枣岳为监军,来监督游统。
游统见状,心中一阵鄙夷,不过当着众多行台官吏的面前,如此作为丢人的是枣嵩而不是自己。
再者说,只要自己分引兵马离开范阳城,那原本的图谋就成功了一半,区区一个枣岳无足挂齿。
游统又是非常痛快的应承了下来,看不出来丝毫的不悦,也让枣嵩彻底放下了那一丝丝戒心。
游统率领一万多兵马顺着直道向北而去,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抵达了故安县中。
幽州军的部分粮草辎重就储备在此处,游统在这里补充粮草,然后才能继续向西北而去。
但是,在故安城补充了粮草辎重以后,到了第二天游统还是没有率领大军开拔的意思。
面对疑惑的行军司马枣岳等人,游统只是推说,粮草辎重准备的还不是很充分,需要再征集一些车马,以便驮运,否则代郡多山将会粮草运输困难。
行军司马枣岳等人都不熟悉军事,不疑有它,也就继续滞留了两日。
等到征集了许多车马之后,游统率领全军开拔北上,但是一路上的行进速度却很是缓慢。
就连不熟悉军事的行军司马枣岳也是感觉行军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这离开范阳多远啊,要是按照这个速度走到代郡,那真的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
面对枣岳的新的疑惑,游统只得又耐心的解释。
“岂不闻百里趋兵,必蹶上将军。要是急迫行军,等赶到了代郡,只是一群疲敝兵卒,如何作战!行军速度要逐递加快,这样兵卒才不能更好的适应。”
行军司马枣岳听罢,立刻心中赞同,感到‘广平四游’之一的游统果然有水平,暗自高兴又是学到了一招。
等到大军又继续北上行进到遒县(迺nai县)的时候,行军司马枣岳又是感到了疑惑。
要是去代郡的话,应该走另外一条近道啊,如今却是来到了遒县地界,枣岳在舆图上仔细看了一番,越看越觉得有南辕北辙的意思啊。
面对行军司马枣岳新的疑惑,主将游统又是耐心的解释道。
“代郡之贼,肯定以为官军会走南道过广昌县,那里必有埋伏,就等我们迎头撞上去呢。”
“所以,本将军要走遒县之北,沿着拒马河绕道北走,西出飞狐口,然后直捣代郡贼巢,如此则一战可定!”
行军司马枣岳听完之后,心中又是一阵暗暗的高兴,‘广平君子’游统还真是个智将,今日又是学到了一招,正是应和兵书上的‘避实就虚’和‘攻其不备’。
回到帐中之后,枣岳立刻又用纸笔把今日所得工工整整的记录了下来,以北日后仔细揣摩。
等到过了拒马河之后,竟然开始下起了细密的雨水,主将游统又以军粮辎重不可淋毁为理由,就在原地驻扎了起来。
此时,在游统面前的直道正好是两个路口。
一条道路是沿着拒马河往西北走,然后出飞狐口,抵达代郡。
另外一条道路,则是往东北方向而去,走上大概不到五十路程,就是幽州治所涿城。
刚刚扎好的军营中,被派遣去代郡平叛的主将枣嵩,仰头望着天上纷纷落下的小雨,内中忍不住暗暗的想到。
“如今涿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从前几日的天象来看,这场雨最多也就是能下两天,要是范阳方向,还是没有消息传来,那我就只能再寻理由,来拖延行军的速度了。”
“哪怕是范阳之事不成功,我也可以率军直取涿城,到时候所有官吏的家眷在手,也就不怕枣嵩了!”
游统心中想到此处,脸上的表情却是更加严肃慎重了起来。
旁边的行军司马枣岳,看到主将游统不惧雨水,仰面观天象,脸上更是浮现出因为雨水耽误行军而忧愁的表情,心中对他的钦佩之情,又是增加了两分。
枣岳的心中也是暗道。
“幽州士人都说游统有才无德,我却觉得游统忠勤任事,因为雨水耽误行程,竟然如此忧虑,真可谓是忠贞君子啊。”